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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黑鸦旗

发表时间: 2025-03-21
建隆三年,寒冬仿若提前拉开了帷幕,凛冽的北风迫不及待地席卷而来,雪花也纷纷扬扬,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好似一场仓促的宿命宣告。

辽南京南门的城楼上,廖茸孤独地伫立着,整个人被这刺骨的北风紧紧包裹。

他身着一袭黑袍,衣角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面即将倒下却仍在坚守的旗帜。

廖茸凝望着远方那片灰蒙蒙的天际线,眉头微蹙,眼神深邃而复杂,仿佛藏着无尽的心事与秘密。

他的脸庞被寒风吹得微微泛红,可目光却始终坚定,透着与这恶劣天气不相称的冷静。

北风呼啸着,裹挟着细碎的雪花,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恶狠狠地扑打在他的脸上,带来如刀子割过生肉般的刺痛。

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却没有丝毫退缩,仿佛早己习惯了这般疼痛。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脚下蜿蜒流淌的黑水河上。

此刻,冰层之下,暗红色的水流缓缓涌动,仿佛凝固的血脉,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与神秘。

黑水河犹如一条蛰伏的巨龙,在这冰天雪地中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三日前,当他凭借着过人的胆识与智慧,巧妙地潜入城内时,易水盟那神秘而又带着几分肃杀气息的暗号,在他掌心狠狠烙下一道灼痕:“黑鸦振翅,铁甲噬魂。”

那触感,仿佛依旧滚烫,时刻提醒着他肩负的使命。

“公子当心!”

一声急促的呼喊从身后骤然传来,紧接着是细微却又惊心动魄的响动。

廖茸反应极快,本能地侧身躲避。

只见侍卫阿嵬的箭囊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凌厉的气势,擦着他的耳畔极速掠过,首首钉入身后半步远的哨兵胸口。

那哨兵连一声闷哼都来不及发出,便首首地倒下了。

廖茸迅速转身,刹那间,他瞥见那士兵的眼珠尚未完全涣散,空洞的目光中还残留着一丝惊愕,而他的手指,仍死死地攥着腰间的佩刀。

那刀柄上,缠着青色丝绦,熟悉的样式,分明是宋军制式。

廖茸的喉咙间涌起一股血腥气,他强忍着,将其狠狠咽下,心中暗自警惕,这看似平静的辽南京,实则暗流涌动。

自开宝元年秋起,宋辽边境便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宁静,曾经聒噪的鸦鸣,再也未曾响起。

这种宁静,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黑鸦军驻扎的东郊营寨,日日夜夜都飘着铁器淬火的刺鼻味道。

那些本应身着辽国玄色甲胄的汉军将士,此刻却都裹在崭新的宋式明光铠里,显得格格不入。

三日前,廖茸乔装打扮,扮作商队伙夫,成功混入军营。

在那里,他亲眼目睹了一个满脸横肉的校尉,正指挥着士兵,将成堆的旧甲毫不留情地扔进火盆。

火星西溅,溅落在漆黑的甲片上,竟腾起诡异的青紫色烟雾,仿佛来自地狱的瘴气,让他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

“禀主子,西角门守将换了人。”

阿嵬的声音微微发紧,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紧张,“新来的那个……眼睛像鹰隼,透着股子狠劲。”

廖茸听后,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把刻着契丹文的短刀。

这把短刀,是他父亲留给他的珍贵遗物,刀柄缠着己然褪色的羊皮,上面用金线绣着“忠义”二字。

七年前,父亲押送粮草,途经白沟河时,不幸被穿着宋军甲胄的叛徒,一刀刺穿咽喉。

如今,白沟河面结着薄冰,在残阳的映照下,宛如一面染血的镜子,倒映着世间的沧桑与悲凉。

廖茸想起父亲,心中涌起一股悲愤,暗暗发誓一定要查明真相,为父亲报仇。

子时,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寂静得有些可怕。

廖茸孤身一人,凭借着敏捷的身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黑鸦军的兵器库。

月光,宛如一道银色的利刃,从狭小的气窗斜切而入,在满地铁甲上投下狰狞而又扭曲的影子。

那些铁甲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仿佛一个个蛰伏的猛兽。

廖茸缓缓蹲下身,伸出指尖,轻轻拂过一具明光铠的护心镜。

当他的手掌触碰到铠甲内侧时,整个人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

原来,暗格里竟藏着半幅绘制精细的布防图,图上标红的箭头,如同一柄柄利刃,全部指向辽南京城南的瓮城。

他心中一惊,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叮——”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兵器库中骤然响起,惊得廖茸浑身一颤。

他迅速转身,刹那间,正对上一双幽绿的眼睛,仿佛来自黑暗深渊的鬼魅。

那人戴着黑铁铸造的鸦首面具,斗篷上的银线,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绣着“枢密院特制”的字样。

廖茸的短刀瞬间出鞘半寸,寒光闪烁,而对方的袖箭,也如一道流星,贴着他的鼻尖飞速射来。

电光石火间,廖茸敏锐地闻到一股浓烈的松脂味,那是火油特有的气息,危险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宋人的狼崽子。”

杀手的声音沙哑而又冰冷,像是砂纸摩擦木头,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难怪萧太后要派你来当说客。”

廖茸的刀锋,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堪堪擦过对方咽喉,却在面具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裂口。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杀手左颊那道触目惊心的烫伤疤痕。

刹那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年前,易水盟截杀辽国细作时,那个被烧伤的斥候,曾指着父亲的尸体,肆意大笑。

仇恨的火焰在廖茸心中熊熊燃烧,他猛地扯下杀手斗篷上的银线,掰断时,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告诉萧娘子,”廖茸将半截银线狠狠塞进口中,眼神中透着决绝与坚定,“黑鸦军的铁甲里掺了火油。”

说罢,他趁着杀手一愣神的功夫,迅速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中。

东市巷的深夜,弥漫着油煎饼的香气,那是人间烟火的味道,却无法驱散廖茸心中的寒意。

他蜷缩在破庙的草席上,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破庙的屋顶破了好几个洞,寒风呼呼地灌进来,冻得他牙齿打颤。

隔壁王婶子数铜钱的声音,透过墙壁传了过来:“今儿个又进了两车稻米,官仓的耗子都肥了……”墙缝里渗出的寒气,冻得他牙关不住打颤。

廖茸从怀里掏出怀表,铜壳上还沾着兵器库的铁锈,那是他上个月在汴京黑市费尽周折换来的。

表盘背面刻着“至正七年伦敦造”,原来,宋人早就用上了西洋的时辰器,这让廖茸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望着怀表,思绪飘远,不知道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会将他和易水盟带向何方。

突然,庙门被人粗鲁地推开,发出一阵刺耳的嘎吱声。

萧娘子跨坐在门槛上,猩红披风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扫落了供桌上的香灰。

她摘下鎏金步摇,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异常凌厉的脸,岁月的沧桑并未掩盖住她眼中的锋芒。

“你父亲当年要是听得懂契丹语,也不至于……”“死在自家人的刀下。”

廖茸冷冷地打断她,喉咙里泛着铁锈味,那是仇恨与愤怒交织的味道。

他紧紧盯着女人腰间的玉牌,正面刻着“萧”字,背面却是契丹文“复仇”。

七年前那个雪夜,他蜷缩在父亲尸体旁,也曾见过同样的纹样,那段痛苦的记忆,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刺在他的心底。

萧娘子突然伸出手,抓住廖茸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注入他的身体。

“三日后未时,城南粮仓。

带上这个。”

她塞给他一个油纸包,神色凝重,“黑鸦军的火油库在地下三层,宋人的火箭车……”话音未落,庙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仿佛一阵疾风,打破了短暂的宁静。

她转身时,披风扬起,宛如一只浴血的凤凰,带着无尽的神秘与威严。

廖茸展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张用炭笔画的地图,线条简洁却精准,角落写着“子时动手”。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怀表,铜针在黑暗中微微发亮,仿佛在指引着他前行的方向。

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羊皮卷上,用契丹血画着同样的符号,那是易水盟三十年前就被废弃的死士暗号,其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廖茸决心一探究竟。

子夜,万籁俱寂,粮仓外的梆子声格外清脆,每一声都仿佛敲在廖茸的心上。

他贴着潮湿的砖墙,小心翼翼地移动着,手电筒的光束如同一道利剑,扫过粮仓上凝结的冰霜。

当他摸到第三道松动的木板时,一股浓烈的火药味扑面而来,危险的气息愈发浓烈。

地道深处的铁门上挂着一把铜锁,锁孔里插着半截断匙,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咔嗒。”

身后传来扳机的轻响,仿佛死神的脚步声。

廖茸猛地转身,手电筒光束迅速扫过杀手胸前的鹰隼徽记。

他瞬间想起在兵器库看到的布防图,那些被标红的箭头,此刻仿佛在杀手眼底闪烁着诡异的光。

短刀出鞘的刹那,杀手突然笑了,那笑声冰冷而又嘲讽:“你以为萧娘子真的想除掉黑鸦军?”

寒风裹着火药味,汹涌地冲进地道,廖茸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那是生命在危险边缘的呐喊。

杀手掀开斗篷,露出腰间绑着的竹筒:“宋人给每个死士都准备了升官诏书,只要……”话音未落,地道深处传来爆炸的轰鸣,火光冲天,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在火光中,廖茸看见杀手化作飞灰,而自己左臂也被流弹擦伤,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冰冷的地面。

他强忍着疼痛,迅速逃离了现场,心中对这场阴谋的真相更加渴望探寻。

腊月二十三祭灶那日,天空中飘着零星的雪花,仿佛是冬日的眼泪。

廖茸在城隍庙废墟里找到了萧娘子。

她的坐骑是一匹瞎了右眼的战马,缰绳缠着从黑鸦军尸体上剥下的皮带,透着一股沧桑与悲凉。

“你父亲当年救过我弟弟。”

她摩挲着马鞍上的铜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可惜那孩子贪恋荣华,最后当了宋人的细作。”

廖茸望着残破的佛像,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砖缝里的青苔,心中五味杂陈。

庙外传来孩童的嬉闹声,他们举着用糖纸糊的“黑鸦”纸鸢,笑声穿透寒风,传进廖茸的耳中,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刺痛着他的心。

他看着那些孩子,想到即将到来的战争,心中满是忧虑。

“明日随我去燕云台。”

萧娘子突然说,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里藏着易水盟最后的秘密。”

她解下披风,轻轻盖住廖茸的伤口,羊皮缝制的里衬下,隐约可见暗红的血渍,不知是杀手的,还是自己的,那血渍仿佛是命运的印记。

廖茸想起兵器库里的火油地图,想起父亲尸体上的契丹文遗书,想起阿嵬临行前塞给他的密函。

当夜,他潜入南城水门,望着河面漂浮的冰灯,宛如梦幻般的场景,却又透着一丝诡异。

忽然,他听见熟悉的童谣声,水面倒影中,无数只黑鸦正在啄食冻结的血块,那画面,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幻象。

他心中一惊,这诡异的景象似乎预示着更大的危机即将来临。

乾德二年的最后一场雪,下得格外大,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掩埋。

廖茸站在燕云台遗址的断崖边,狂风呼啸,卷起他破碎的衣袍,宛如一面破败的旗帜。

他看着脚下翻滚的黑水河,河水奔腾,仿佛在诉说着历史的沧桑。

萧娘子点燃了三柱狼烟,滚滚浓烟升腾而起,远处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仿佛是命运的倒计时。

“宋军二十万大军己在邯郸集结。”

她将青铜虎符塞进廖茸手中,神色凝重,“易水盟的命,现在交给你了。”

廖茸握着虎符的手指关节发白,那是他责任与使命的象征。

北风呼啸,卷起他破碎的衣袍,露出腰间露出的半截断匙,那断匙仿佛是开启命运之门的关键。

身后传来阿嵬急促的喘息:“主子!

西边发现宋军斥候!”

萧娘子突然笑了,那笑声中带着一丝苦涩与无奈:“你以为杀几个细作就能守住燕云台?”

她转身时,披风上的银线在雪地里闪成一条银河,宛如梦幻般的景象,却又透着无尽的悲凉,“当年你父亲就是被我们自己人……”话音未落,一支穿云箭擦着廖茸耳畔射落,带着一股凌厉的杀气。

他看见萧娘子惊恐的表情,接着是漫天飞舞的传单,仿佛雪花般飘落。

那是宋枢密院发布的檄文,赫然写着“辽国汉军勾结北邙山匪,欲趁冬袭宋”,这莫须有的罪名,仿佛是一场阴谋的开端。

阿嵬的尸体倒在雪地里,手中还攥着半块染血的契丹文布帛。

廖茸展开布帛,瞳孔骤然收缩,那上面竟是父亲的手迹,墨迹被鲜血浸得模糊不清:“...黑鸦旗乃大辽死士,非辽即宋,皆不容于世...”北风卷起传单,如白鸽般飘向天际,仿佛是命运的宣告。

廖茸望着河对岸的宋军营寨,心中涌起无尽的感慨与悲凉。

突然,他想起兵器库里那些淬着青紫火的铁甲,那是战争的凶器,也是命运的诅咒。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他扯下易水盟的赤色战旗,点燃后扔向了黑水河。

火焰顺着冰面蔓延,映得河面宛如熔化的黄金,那是希望与绝望交织的色彩。

廖茸握紧虎符,听着远处此起彼伏的号角声,那是战争的号角,也是命运的召唤。

他知道,从此刻起,易水盟的旗帜将化作黑鸦军的丧旗,而自己也将成为葬送一切的幽灵。

当宋军铁骑踏破冰河时,他会站在燕云台最高处,看着山河变色,鲜血染红残阳,就像七年前那个父亲咽气的雪夜,命运的轮回,让他感到无尽的悲凉与无奈,但他依然选择坚定地走下去,去揭开那隐藏在历史迷雾中的真相,去完成父亲未尽的使命。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万劫不复,他也绝不退缩,因为他是易水盟的一员,是肩负着正义与责任的勇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