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雪地里的另一个“我”北大荒的1976年,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凶。
雪不是一片片落的,是一坨坨砸下来的,像老天爷在给大地糊石膏。
我,沈雪蔓,踩在齐踝深的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往马号赶。
此刻我怀里揣着用上海尼龙袜换来的两包“哈尔滨”烟,想去求老耿头套爬犁送我去公社。
我不是去逃,也不是去奔丧。
我是去告密,告一个杀人的状——我们连队知识青年的“头儿”,那个眉心有颗朱砂痣、脸上有三道疤的林沂蒙,昨天夜里,被人用镰刀割断了喉咙。
风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就在我伸手要掀马号那厚棉帘子的瞬间,脚底被什么东西狠狠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面朝下重重摔进雪窝里。
冷气瞬间呛进口鼻,与此同时,一个沉重、僵硬的物体被我带得从雪堆里滚了出来,几乎与我脸贴着脸。
月光惨白,清晰地照在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
刹那间,我的血液冻住了。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停止了跳动。
那张脸——眉心一粒醒目的朱砂痣,左颊上那三道熟悉的旧疤痕——那分明是我,沈雪蔓的脸!
巨大的恐惧让我手脚并用,拼命向后蹭,雪沫子争先恐后地灌进领口、袖口,冰冷刺骨,像无数根细针扎进皮肉里。
可就在我魂飞魄散之际,那具“尸体”的眼皮,颤巍巍地……睁开了。
灰败的、失去焦距的瞳孔,直勾勾地对着我。
“雪蔓,”她喊我的名字,声音嘶哑干涩,像钝刀在冻木上反复刮擦,“替我……活下去。”
直到这时,借着微光,我才看清——她不是我。
尽管有着九成九的相似,如同镜中倒影,但她确实不是我。
她是林沂蒙。
那个昨天还鲜活地、咬着牙对我说“要把骨头磨成脚尖,跳出去”的林沂蒙。
而现在,她躺在雪地里,身体正在慢慢变冷,脖子的伤口还在极其缓慢地往外渗着血,在她身下的雪地上,洇开一小片惊心动魄的、暗红色的图案。
而我,沈雪蔓,知青点里最不起眼、只想着平安熬到回城的那一天的女知青——命运的轨迹,就在这个寒冷的雪夜,被这具酷似自己的尸体,和她那句用尽最后力气吐出的遗言,彻底撞离了原有的轨道。
前方,是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