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死于一场高烧。妈妈把家里唯一的退烧药给了姐姐，
因为姐姐第二天有重要的钢琴比赛。爸爸抱着浑身滚烫的我，叹了口气：再忍忍，念念，
姐姐的前途更重要。我烧得意识模糊，灵魂飘在半空，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照顾姐姐，
给我盖上一层薄被，然后关上了门。直到我彻底没了呼吸，他们才发现。葬礼上，
妈妈哭得撕心裂肺，说我是她最疼爱的小公主。我冷冷地看着，
直到律师带着我的意外险赔偿金上门，我看到妈妈和爸爸对视一眼，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我以为我看错了，直到我听见妈妈对爸爸说：一百万，够我们做最好的试管婴儿了，
这次一定要生个儿子。1我死了。身体滚烫得像一块烙铁，意识却很清醒。
我飘在天花板上，看着妈妈焦急地把家里最后一盒退烧药，喂给了姐姐苏晴。“晴晴乖，
吃了药好好睡一觉，明天的钢琴比赛一定要拿第一。”姐姐苏晴点点头，喝完水躺下了。
她只是有点低烧，而我已经烧到快要说不出话。爸爸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又迅速缩回手。太烫了。他抱起我，叹了口气。“再忍忍，念念，姐姐的前途更重要。
”“只是一场感冒，多喝点热水就好了。”他们把我放在我的小床上，
给我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子。然后，他们关上了门。房间里一片漆黑，
我能听见客厅里他们为姐姐加油打气的声音。我好冷，又好热。我蜷缩成一团，
迷迷糊糊地想，也许睡一觉就好了。可我再也没能醒过来。我的灵魂轻飘飘地，
看见爸爸妈妈发现我身体冰冷时，惊慌失措的脸。他们抱着我冲向医院，医生摇了摇头。
“送来得太晚了。”妈妈当场崩溃，哭喊着我是她最心爱的女儿。爸爸抱着她，眼眶通红，
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葬礼办得很体面。妈妈穿着一身黑裙，哭得几乎晕厥过去。
所有来的亲戚朋友都在安慰她。“别太伤心了，你们还有晴晴。”“是啊，晴晴那么优秀，
以后还要靠你们呢。”我飘在自己的黑白照片前，冷漠地看着这场闹剧。直到律师的出现。
律师拿出一份文件，是我的意外伤害险。赔偿金，一百万。我看见妈妈停止了哭泣，
她和爸爸对视了一眼。那一眼里，有震惊，有算计，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狂喜。
我以为我看错了。直到晚上，我跟着他们回到家。姐姐的房间门紧闭着，她因为我的死，
错过了钢琴比赛，正在闹脾气。爸爸妈妈没有去安慰她。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中间的茶几上放着那份保险合同。空气安静得可怕。许久，妈妈开口了，
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兴奋。“一百万，老苏，这笔钱够我们做最好的试管婴儿了。
”“这次，我们一定要生个儿子。”2原来我的死，在他们眼里，只值一百万。
和一个未出生的弟弟。我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拿着我的赔償金，
开始了他们的“新生”之路。他们去了全市最好的私立医院，挂了生殖科的专家号。
医生看着他们的资料，眉头微皱。“你们已经有两个女儿了，为什么执着于要个儿子？
”妈妈立刻红了眼眶，开始诉说她的“悲惨”遭遇。“医生，
我们的小女儿前阵子因为意外……走了。”“我们夫妻俩实在是太痛苦了，想再要一个孩子，
好有个念想。”她边说边抹眼泪，爸爸在一旁适时地搂住她的肩膀，一脸悲痛。“我们就想，
如果能有个儿子，也许……也许就能快点走出阴影。
”周围的护士和病人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这对夫妻真可怜。”“是啊，中年丧女，
太惨了。”医生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在病历本上写下了“同意”。我飘在半空，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如果鬼魂还能呕吐的话。他们拿着我的命换来的钱，
心安理得地编织着谎言，博取着同情。从医院出来，妈妈的脸上没有了悲伤，
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她挽着爸爸的手臂，开始计划起来。“医生说了，
要好好调理身体，我明天就去报个瑜伽班。”“还有那些补品，燕窝、花胶，都得买最好的。
”爸爸连连点头，满口答应。“应该的，都听你的，这次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钱不是问题，只要能生个儿子，花多少都值。”他们路过一家母婴店，停下了脚步。
妈妈指着橱窗里一套蓝色的婴儿服，眼睛在放光。“你看那件衣服，多好看，
等我们儿子出生了，就给他穿。”爸爸笑着说：“好，都买。”他们没有再提起过我，
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短暂地出现，然后迅速地被遗忘。我跟着他们回到家。
一进门，就看到姐姐苏晴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爸，妈，你们去哪了？
”“我的钢琴比赛怎么办？都怪苏念那个病秧子！”妈妈立刻上前安抚她。“晴晴，别生气，
比赛以后还有机会。”“妈妈答应你，给你请最好的老师，买最好的钢琴，好不好？
”爸爸也跟着说：“是啊，你妹妹已经不在了，别说这些话了。
”苏晴冷哼一声：“她死了才好，省得天天在家碍眼。”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
一个为了比赛，对我见死不救。一对拿着我的赔偿金，满心欢喜地准备生儿子。
他们没有一个人，为我的死，真正地感到过一丝难过。我的心，一寸寸地冷下去，冻成了冰。
第二天，妈妈就叫了工人来。他们要改造我的房间。3我的房间是粉色的。
墙上贴着我喜欢的卡通贴纸，床上堆满了娃娃。那是我最喜欢的角落。可现在，
工人正在把墙上的贴纸一张张撕掉。粉色的墙漆被铲掉，换上了刺眼的蓝色。
爸爸指挥着工人：“动作快点，这间房要改成婴儿房，所有东西都扔掉。”我的书桌，
我的小裙子，我的故事书……一件件被打包，堆在门口，像一堆垃圾。我冲过去，
想阻止他们。可我的手一次次地穿过那些物品，什么也抓不住。最后，
他们抱起了我最喜欢的那个布娃娃。那是我六岁生日时，外婆送给我的礼物。
我每天晚上都要抱着它才能睡着。我发疯似的扑过去，想抢回来。“别碰它！那是我的！
”可我的声音，他们谁也听不见。工人嫌恶地看了一眼有些发旧的娃娃，
随手就扔进了门口的垃圾袋里。“一个破娃娃，留着干嘛。”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宝贝，
被当成垃圾一样丢弃。我蹲在垃圾袋旁边，一遍遍地试图把它抱起来。可我只是个鬼魂，
我什么也做不到。绝望和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房间很快被清空了。崭新的婴儿床，
蓝色的地垫，还有各种昂贵的进口玩具，被一一搬了进来。妈妈抚摸着那张小小的婴儿床，
脸上是幸福的憧憬。“等我们儿子出生了，就睡在这里。”“他一定会喜欢这个房间的。
”爸爸从背后抱住她：“是啊，他会是我们家未来的希望。”他们站在焕然一新的房间里，
规划着另一个孩子的未来。而我，连同我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抹去。
我像一个局外人，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开始了“新生活”。妈妈不再去公司，
每天在家喝着昂贵的补品，爸爸对她呵护备至。姐姐苏晴也得到了她想要的，
一架崭新的三角钢琴，和一位业界闻名的教授。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甚至比我活着的时候，还要热闹。他们逢人就说，失去小女儿的痛，
只能靠迎接一个新生命来弥补。周围的人无不为之动容，夸他们坚强又伟大。
“你们一定会苦尽甘来的。”“上天会再赐给你们一个健康聪明的宝宝的。
”他们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没有人记得，那个在角落里死去的苏念。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幸福，是建立在我的死亡之上。我每天飘荡在这个家里，
看着他们为那个未出生的弟弟精心准备。看着他们把对我的所有亏欠，
都加倍补偿在姐姐身上。心里的恨意，像藤蔓一样疯狂滋生。我等着，
等着看他们幸福的假象，被彻底撕碎的那一天。很快，姐姐的第二次钢琴比赛要来了。
这一次，她准备得更加充分，志在必得。比赛前夜，家里为她举办了小型的庆祝会。
亲戚们都来了，围着她众星捧月。“晴晴真是我们家的骄傲！”“这次比赛肯定能拿冠军，
以后就是大钢琴家了！”苏晴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享受着所有人的赞美。
妈妈端着一碗燕窝，笑得合不拢嘴。“我们晴晴是最棒的。”就在这时，
一个亲戚突然问了一句。“对了，念念的头七，是不是快到了？”4客厅里的笑声，
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爸妈身上。妈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手里的碗晃了一下，汤汁差点洒出来。爸爸的脸色也沉了下去。“好端端的，
提这个干什么。”那个亲戚自知失言，尴尬地笑了笑。“我就是……就是随口一问，
毕竟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另一个亲戚连忙打圆场。“人都走了，说这些也没用。
我们还是要往前看，晴晴的比赛最重要。”“对对对，来，我们祝晴晴明天旗开得胜！
”话题很快被岔开，客厅里又恢复了热闹。没有人再提起我的名字。
仿佛那只是一个不该出现的扫兴词语。我飘在角落，看着妈妈迅速调整好表情，
重新堆起笑容，继续招呼客人。看着爸爸举起酒杯，高声宣布苏晴是他们唯一的骄傲。
我的心，像是被泡在了冰水里，又冷又硬。原来，他们不是忘记了我的头七。他们只是，
根本不在乎。和姐姐的前途比起来，我的死，微不足道。和那个未出生的儿子比起来，
我的存在，更是可以随时被抹杀。第二天，苏晴在全家人的簇拥下，意气风发地走向了赛场。
而我，只能像个孤魂野鬼，飘荡在空无一人的家里。比赛结果毫无悬念。苏晴拿了第一名。
她不仅获得了丰厚的奖金，还当场被一所著名的音乐学院附中破格录取。全家都沸腾了。
晚上，他们在家办了更盛大的庆功宴。爸爸喝得满脸通红，抓住每个人的手，骄傲地宣布。
“我女儿，苏晴，是天才！”“她以后是要去维也纳金色大厅开演奏会的！
”妈妈则拉着苏晴，向所有人展示着那张金光闪闪的录取通知书。“看看，
这是我们晴晴的未来！”苏晴被众人围在中心，她脸上的笑容，骄傲又得意。她看着妈妈，
大声说。“妈，我没有让你失望吧？”“我就知道，只要没有苏念那个拖油瓶，
我一定能成功！”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我的心脏。拖油瓶？原来在她心里，
我一直都是个拖油瓶。我看着她，突然想起很多事。从小到大，只要我有的东西，她都想要。
只要我表现得比她好一点，她就会哭闹，会陷害我。而爸妈，永远都只会让我让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