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墨汁一样晕染开来，设计部只剩下苏晚一个人。
键盘敲击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回荡，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客户信息看得她眼睛发酸。
“呼——”她揉了揉太阳穴，看着进度条停在70%，忍不住叹了口气。
张主管给的资料里，有几份是手写的老档案，字迹龙飞凤舞，有些地方甚至被水渍晕开，辨认起来格外费劲。
手机在桌角震动，是妈妈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苏晚犹豫了一下，走到茶水间接起。
屏幕里立刻出现妈妈关切的脸：“晚晚，下班了吗？
第一天上班累不累呀？”
“快了妈，不累，同事们都挺照顾我的。”
苏晚扯出一个笑脸，不敢说自己被分配了超额工作，更不敢提早上泼了总裁咖啡的事。
“那就好，”妈妈絮絮叨叨地说，“你爸今天买了只鸡，说给你补补，等你周末回来炖鸡汤……对了，你妹妹期中考试进步了，还说要向你学设计呢。”
听着家里的琐事，苏晚心里的委屈好像淡了些。
她点头应着，眼角却瞥见走廊尽头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吓得她赶紧压低声音：“妈，我先不跟你说了，还在忙呢，周末回家再说啊。”
挂了电话，她才发现自己后背都绷紧了。
刚才那个身影……好像是陆时衍的助理林舟？
他怎么会在这时候下来？
回到座位，苏晚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可脑子里总忍不住回想下午会议室的场景。
陆时衍盯着星星风筝图案的眼神，张主管冰冷的斥责，还有李雪那副看好戏的表情，像走马灯一样转个不停。
她打开那个被“封杀”的设计稿，指尖在屏幕上摩挲着风筝的线条。
这版设计她改了五遍，光是风筝的弧度就调整了十几个版本，因为她总觉得，要画出那种“被风托着向上，却又被线牵着不会迷路”的感觉。
“也许真的太幼稚了吧。”
她自嘲地笑了笑，把设计稿拖进了回收站。
凌晨一点，苏晚终于录完了最后一份资料。
她站起身，浑身的骨头都在响。
走到电梯口，发现电梯正停在18楼，门缓缓打开——陆时衍站在里面。
苏晚吓得差点跳起来，下意识地想躲，却己经来不及了。
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穿着深色衬衫，领带松了些，少了白天的凌厉，多了几分疲惫。
他看到苏晚，眼神顿了一下，没说话。
苏晚紧张得手心冒汗，结结巴巴地说：“陆、陆总好。”
电梯门缓缓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苏晚盯着自己的鞋尖，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加班？”
陆时衍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是、是的，录客户资料。”
苏晚的声音像蚊子哼。
他“嗯”了一声，没再追问。
电梯下降的数字不断跳动，苏晚的心也跟着悬着，生怕他提起下午的设计稿。
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苏晚几乎是逃一样地冲了出去：“陆总再见！”
她没看到，在她转身的瞬间，陆时衍的目光落在了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林舟在地下车库等他，看到陆时衍上车，递过一份文件：“陆总，这是创境设计部今天提交的所有项目资料，包括……那个新人苏晚的入职档案。”
陆时衍接过档案，指尖划过“苏晚”两个字。
照片上的女生穿着白T恤，扎着马尾，笑得眼睛弯弯的，和白天那个紧张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判若两人。
“A大设计系，连续三年拿奖学金，毕业设计获过省级奖项……”他念着档案上的内容，眼神深了深，“有点意思。”
林舟愣了一下：“陆总，您是说……没什么。”
陆时衍合上档案，“把今天会议上所有的设计稿，包括被驳回的，都发我邮箱。”
“好的。”
林舟虽然疑惑，但还是立刻照做。
他跟了陆时衍五年，从没见他对一个新人这么“关注”过。
回到出租屋，苏晚累得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叫醒时，发现自己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身上还盖着昨天穿的牛仔外套。
她匆匆洗漱完赶到公司，刚坐下就被张主管叫到办公室。
“苏晚，昨天的客户资料我看了，”张主管把打印出来的表格扔给她，语气很冲，“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填错了！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做？”
苏晚拿起表格一看，脸瞬间白了。
有几个客户的联系方式和地址确实填反了，估计是凌晨太困，不小心输错了。
“对不起张主管，我马上改！”
“现在改有什么用？”
张主管瞪着她，“这份资料上午就要给合作方，你让我怎么跟人家交代？
创境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苏晚的眼眶红了，低着头说不出话。
她知道是自己的错，再多解释都是借口。
“行了，别在这儿碍眼，”张主管不耐烦地挥手，“去茶水间待着，等我叫你再出来。”
苏晚攥紧了拳头，转身走出办公室。
路过工位时，她看到李雪正和其他同事窃窃私语，看到她过来，立刻闭上了嘴，眼神里的嘲讽藏都藏不住。
茶水间里空无一人，苏晚靠在墙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入职才两天，就把所有能犯的错都犯了个遍。
就在这时，手机收到一封邮件，是系统自动发送的——她昨天拖进回收站的设计稿，被恢复了。
苏晚愣住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清空了回收站，谁会恢复她的文件？
她点开设计稿，发现右下角多了一行小字，是用批注写的：“风筝线的角度可以再调整15度，试试？”
字迹是打印体，看不出是谁留的。
但苏晚的心跳却莫名快了起来。
她打开绘图软件，按照批注调整了风筝线的角度。
不过是小小的改动，整个画面却突然活了——那只星星风筝像是真的被风吹得微微倾斜，多了几分灵动和张力。
“原来还可以这样……”她喃喃自语，刚才的委屈和挫败感，好像被这行神秘的批注驱散了不少。
是谁呢？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陆时衍。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
怎么可能？
他那么忙，又那么讨厌她，怎么会关注她的设计稿？
也许是哪个好心的同事吧。
苏晚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
不管是谁，这份提醒都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她把修改后的设计稿保存好，心里默默说：苏晚，再难也要撑下去。
而此时，顶层办公室里，陆时衍看着电脑屏幕上苏晚修改后的设计稿，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林舟敲门进来，看到他这副表情，惊讶得差点把手里的咖啡洒了——陆总居然会笑？
“陆总，合作方那边催着要客户资料了。”
陆时衍收敛了神色，恢复了平时的冷淡：“让张主管把苏晚修改后的资料发过来，就说是我要看的。”
林舟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好的。”
看来，这位苏晚小姐，真的要被陆总“特殊关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