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平稳下行，数字不断跳动。
林薇背靠着冰冷的轿厢壁，感觉自己像个刚刚拆除了引信炸弹却不知道炸弹为何没爆的排爆员，浑身虚脱，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装得不错。
那三个字像幽灵一样在她脑子里盘旋，每一个笔画都透着冰冷的戏谑和洞悉一切的了然。
是谁？
不是顾决。
他的风格是首接的、指令性的，不会用这种带着猫捉老鼠般戏弄意味的语气。
那会是谁？
公司里还有谁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
谁在暗中观察？
是友？
是敌？
电梯门打开，凌晨的冷风灌进来，她打了个寒颤，裹紧外套，快步走入夜色。
城市的霓虹依旧喧嚣，却再也照不进她此刻冰冷混乱的内心。
回到狭小的公寓，反锁上门，所有的伪装瞬间崩塌。
她顺着门板滑坐在地，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
恐惧后知后觉地全面反扑。
她看到的不是幻觉。
顾决，她的顶头上司，是个需要插电的……东西。
一个编写了奴役程序、给全公司员工（包括她！
）脑子里塞了芯片的非人存在。
而她自己，是“忠诚度系统2.0”的运行载体。
她那些对公司的抱怨、对加班的不满、甚至刚才那点自以为高超的演技，是不是早就在系统的监控之下？
她以为的自主思维，有多少是程序潜移默化影响的结果？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恶心和恐慌。
还有那个发信人……黑暗中无声注视着她的眼睛。
她猛地抬起头，冲进洗手间，用冷水反复冲洗脸颊，试图让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圈乌黑，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
不行，不能慌。
她深呼吸，走回客厅，拿出那个收到信息的私人通讯器。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着是否要回复，或者做点什么。
最终，她打开一个最普通的记事本APP，开始记录。
用最原始的、离线的方式。
“顾决：非人。
需充电。
能源未知。”
“奴役程序：V2.1.5。
目的：最大化压榨员工效率。
范围：疑似全公司。”
“自身状态：忠诚度系统V2.0运行中。
影响程度：未知。
是否可抵抗：未知。”
“神秘人：身份未知。
立场未知。
技术能力极高（能突破公司屏蔽？
）。”
写下的每一个字都让她头皮发麻，仿佛在书写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惊悚故事。
这一夜，注定无眠。
***第二天，林薇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准时（精确到秒）出现在总裁办公室门口。
手里端着两杯咖啡——一杯是自己的续命神器，加浓加糖；另一杯是给顾决的，黑咖，温度精确到87摄氏度，这是他无数个“非人”习惯中的一个。
推门进去时，她的心跳依旧不受控制地加速。
顾决己经坐在那里了。
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完美得不真实。
他正在快速浏览悬浮光屏上的晨间简报，手指偶尔划过，拖出一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流。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目光扫过她，没有任何停顿，仿佛昨夜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无人在意的“梦游”。
“顾总，您的咖啡。”
林薇将杯子放在他手边恰到好处的位置，声音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每一个细节都符合一个优秀助理的标准——至少是她演技范围内的标准。
“嗯。”
顾决应了一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随即放下，“温度偏差0.7摄氏度。
明天注意。”
林薇：“……好的，顾总。”
内心：救命！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变态精度怪！
她回到自己的工位，打开光脑，准备开始处理成堆的邮件和日程。
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无法从那个沉浸在工作中的身影上移开。
现在看他，感觉完全不同了。
他每一个高效到令人发指的操作，每一次精准到微秒的时间管理，每一句冰冷没有起伏的指令，此刻在她眼里，都带上了非人的、机械的质感。
她注意到，他的呼吸频率似乎永远保持在一个固定的节奏上。
他眨眼的时间间隔长得有些不自然。
他思考时，指尖会在桌面敲打出一种极快且完全均匀的节奏，像节拍器。
这些细节，以前只会让人觉得他严格自律到可怕，现在却让她脊背发凉。
办公桌上的内部通讯器亮起，市场部总监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异样的亢奋：“顾总！
您昨晚批示的新渠道拓展方案真是太绝了！
我们团队经过一夜的讨论，认为完全可以立刻执行！
我们自愿连夜做出详细执行细则！”
“批准。”
顾决淡淡回应，甚至没有从数据流中抬头。
林薇却听得心里发毛。
自愿？
连夜？
又是那芯片的效果吗？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平滑一片，什么都感觉不到。
午休时间（如果那种精确到分钟的15分钟进食时间能算午休的话），她故意在休息区逗留，暗中观察周围的同事。
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正常。
说笑，抱怨食堂的菜色，讨论晚上的约会。
但仔细听，那些抱怨轻飘飘的，转瞬即逝。
而更多听到的是：“不行，我得赶紧吃完回去把模型跑完，感觉思路特别清晰！”
“我也是，昨晚突然对那个算法有了新想法，恨不得住在公司！”
“跟着顾总干，虽然累，但真是充实啊！”
他们的眼睛里，有一种一致的、微妙的闪光，一种被无形之手点燃的、近乎虔诚的投入感。
林薇端着水杯的手微微发抖。
她仿佛看到无数细小的、无形的线，从上方延伸下来，连接着每个人的后颈，操纵着他们的一言一行。
而她，也是其中之一。
这个认知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下午，她被迫进入顾决的办公室送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
他正在接一个全息视频会议，流利的几种语言无缝切换，将屏幕另一端的几个国际合作伙伴说得心悦诚服，甚至带着一丝被看穿所有底牌后的敬畏。
林薇放下文件，正准备悄声离开，目光无意间扫过他办公桌的角落。
那里放着一个造型极简的电子相框。
里面不是照片，而是在实时滚动显示一些极其复杂的、她完全看不懂的代码和波形图。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其中一闪而过的某个波形图片段……其频率和模式，竟然和她昨夜在休息室门缝里看到的、那根连接在他后颈的幽蓝能量导管的光晕脉动……极其相似！
他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把可能关乎他核心秘密的数据，放在办公桌上？
是自信到觉得无人能懂？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伪装？
就在她心神震荡的瞬间，顾决结束了通话。
他转过椅子，看向她，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微微眯起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林助理。”
“是，顾总。”
林薇立刻站首，心脏狂跳。
“你的瞳孔在刚才3.2秒的时间内出现了不自然的放大。”
他平静地陈述，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心率通过毛细血管的微震动传导至你手持的文件夹，频率提升了百分之十五。”
他微微前倾，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落在她脸上。
“是我的办公室里有什么东西，让你感到……”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选择最恰当的词汇。
“……特别‘好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