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尖锐的震动声,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这方寸之间刚刚凝聚起的、近乎悲壮的温情。
陆珩眼底那片刚刚泄露出一点脆弱和哀求的死寂荒芜,在听到“沈逸风”这个名字的瞬间,冻结、碎裂,然后被一种更深沉、更偏执的黑暗吞噬。
他几乎是本能地,将刚刚泄露的那一丝裂痕严丝合缝地重新封死,变回了那个掌控一切、也囚禁一切的陆珩。
他没有去看那执拗作响的手机,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噪音源。
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锁链,牢牢锁在楚瑶脸上,锁在她那只停滞在半空、即将触碰到他指尖的手上。
“你,只能是我的。”
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而清晰,不再是方才那破碎的乞求,而是宣告,是烙印,是不容置疑的法则。
电话***终于停了,像一声呜咽,消失在纯白的寂静里。
但那份被打断的紧绷感,却更加浓稠地弥漫开来。
楚瑶的手,缓缓收了回来。
她没有因为他的宣告而愤怒,也没有因为沈逸风的来电而心虚。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刚刚承认自己“脏”,转瞬却又用最强势的姿态将她圈禁起来的男人。
心口那被撞击的闷痛感还在,但一种奇异的清明,却在她眼底升起。
“陆珩,”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拂过紧绷的琴弦,“你的手机响了,是沈老师。”
她刻意点出了那个名字,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陆珩的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墨来。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投下的阴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所以呢?”
他勾起唇角,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嘲讽,“你在提醒我,外面还有一个‘护得住’你的人在等着?”
“我在提醒你,”楚瑶仰着头,没有丝毫退缩,清澈的眸子首首望进他幽暗的眼底,“你在害怕。”
“我怕?”
陆珩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低笑出声,可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愉悦,只有翻涌的戾气,“我怕什么?”
“你怕这个电话,怕沈逸风,怕任何可能将我带离这座‘牢笼’的人和事。”
楚瑶的指尖,轻轻点向自己的心口,重复着他之前的话语,却赋予了截然不同的含义,“你看,这里,不仅无法容忍一点自由和生机,甚至无法容忍一个无关紧要的来电。
这才是最容易被惊扰,最容易……发疯的地方。”
陆珩的呼吸猛地一窒。
她的话,像一把最精准的手术刀,剥开他层层武装,首刺他最不愿承认的软肋。
他的恐惧,他的不安,他那源于未知共生秘密的、无法宣之于口的占有欲,被她如此清晰地摊开在这片纯白之下。
他猛地伸手,抓住了她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
“无关紧要?”
他几乎是咬着牙,将她的手用力按在自己的左胸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布料,楚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那沉重而疯狂的跳动,砰,砰,砰,像被困在笼中的野兽,急切地想要撞碎牢笼。
“感受到吗?
这就是你口中的‘无关紧要’!
楚瑶,别试图激怒我,别试图用任何男人来试探我的底线!”
他掌心的温度滚烫,透过皮肤灼烧着她的神经。
那剧烈的心跳声,仿佛与她自己的心跳产生了共鸣,震得她耳膜发嗡。
这不是刚才那个破碎脆弱的陆珩,这是被踩中了痛脚、展现出最原始占有欲的猛兽。
楚瑶没有挣扎,任由他禁锢着自己的手腕,感受着他胸腔里传来的、几乎要失控的律动。
她的指尖,在他心脏的位置,轻轻动了一下。
就是这细微至极的动作,让陆珩浑身猛地一僵。
那狂躁的心跳,奇迹般地,漏跳了一拍。
一种熟悉的、令他恐惧又渴望的暖流,随着她指尖那微不足道的动作,再次从那碰触点滋生,像藤蔓一样,悄然缠绕上他冰冷枯寂的心脏,带来一阵战栗的酥麻。
他眼底翻腾的暴戾,被这突如其来的感觉冲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迷茫和贪婪。
他死死地盯着她,仿佛想从她平静的面容下,看穿这能左右他生死、操控他情绪的秘密。
“看,”楚瑶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真正被困住的,到底是谁?”
她的手腕还在他掌心,她的指尖还贴着他的心脏。
他们以一种极其亲密又极其对峙的姿态站立着,他是她的牢笼,可此刻,她仿佛握着打开他内心牢笼的、唯一的钥匙。
陆珩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言语在那奇异流淌的暖意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
他想将她更用力地揉进怀里,确认她的存在,又想将她推开,远离这能让他失控的源头。
就在这时,被他扔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里,那该死的手机,再一次不屈不挠地震动起来。
嗡嗡——嗡嗡——声音不大,却像催命的符咒,再次搅动着空气。
陆珩眼底的迷茫瞬间被阴鸷取代。
他看了一眼手机方向,又看向近在咫尺的楚瑶,抓着她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的骨骼捏碎,烙印进自己的血肉里。
他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灼热的呼吸交织,声音喑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和威胁:“回答我,楚瑶。
告诉他,或者告诉我……你,属于谁?”
手机的震动声还在持续,像倒计时,催促着一个答案。
而楚瑶,迎着他那双仿佛要将她吞噬的眸子,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和胸口下他失控的心跳,唇瓣微启,那个即将出口的答案,悬在了令人窒息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