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坚硬的地面，还有一股混杂着尘土、汗臭和隐约血腥的浑浊空气猛地灌入鼻腔。
陈默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像是有人用凿子在他颅骨上敲打。
视线模糊了片刻才聚焦——眼前是粗犷的原木梁柱，青灰色的石板地面，以及……一双双穿着草鞋、麻履甚至赤着的大脚。
粗布裤腿，腰间大多悬着刀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原始的、躁动的草莽气息。
“我不是在通宵改方案吗？
这是哪……片场？”
念头刚起，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冲进他的脑海：水泊梁山！
聚义厅！
晁盖！
宋江！
一百单八将！
还有……他自己！
这具身体也叫陈默，一个刚上山不久、名不见经传的小头目，隶属步军，武艺平平，唯一的“功绩”是曾在山下劫道时放跑了一个穷酸书生，被宋江“仁慈”地训斥了几句，罚去后山砍了三天柴火。
就在刚才，聚义厅内大排筵席，庆祝三打祝家庄大胜，宋江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意气风发地宣讲着他那套“替天行道，日后招安报国”的宏论。
而“陈默”，这个原本唯唯诺诺的小人物，在酒酣耳热之际，不知是热血上头还是压抑太久，竟借着敬酒的机会，猛地拔出一柄藏在靴筒里的短匕，扑向宋江！
结果可想而知。
他甚至没能近身，就被宋江身边的“黑旋风”李逵像拎小鸡一样提了起来，蒲扇大的巴掌带着风声扇过来……然后，就是陈默（地球版）的魂穿。
“嘶……” 陈默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因为脸上的剧痛（半边脸己经肿得像馒头），而是因为瞬间理解了现状的极度凶险——他（或者说前身）刚刚试图刺杀梁山二把手，未来的“呼保义”、“及时雨”宋江！
在聚义厅，众目睽睽之下！
此刻，他被李逵像丢破麻袋一样扔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正好摔在聚义厅的正中央。
西周是死一般的寂静，方才的喧闹仿佛被一刀斩断。
无数道目光，惊愕、愤怒、鄙夷、探究……如同实质的利箭，将他钉在原地。
他能感受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兀那撮鸟！”
李逵炸雷般的怒吼打破了寂静，他瞪着铜铃般的牛眼，手中两把板斧己经抄起，斧刃上还沾着酒渍和油光，“敢害俺公明哥哥！
俺铁牛这就把你剁成肉泥喂狗！”
说着就要上前。
“铁牛！
住手！”
一个沉稳中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
坐在主位上的托塔天王晁盖站了起来。
他身材魁梧，面色微黑，此刻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扫过地上的陈默，又看向被众人护在中间的宋江。
宋江脸色也有些发白，但很快恢复了镇定，甚至抬手整了整被刚才骚动弄歪的衣襟。
他脸上带着一种惯有的、悲天悯人的神情，看着地上的陈默，叹了口气：“唉，这位兄弟……何至于此？
莫非宋某往日有何处亏待于你？
若有委屈，尽可道来，何必行此不智之举？
险些伤了自家兄弟和气。”
声音温和，却字字诛心，瞬间将陈默钉在了“忘恩负义”、“破坏梁山团结”的耻辱柱上。
吴用轻摇着羽扇，眼神锐利如鹰隼，在陈默身上扫视，似乎想穿透这具皮囊，看清里面的灵魂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疯狂”。
他低声对身旁的公孙胜说了句什么，老道微微颔首。
花荣、宋清等宋江的铁杆心腹，手己经按在了兵器上，眼神冰冷，随时准备将这个“叛逆”碎尸万段。
林冲、鲁智深、武松等人则神色各异，有震惊，有疑惑，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情绪。
陈默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知道，自己下一秒就可能被李逵的斧头劈成两半，或者被花荣的神箭穿心！
晁盖的喝止只是一时，宋江这看似宽容的质问，更是把他推到了悬崖边沿。
解释？
说自己喝多了？
鬼才信！
说宋江是伪君子，会害死大家？
在现在宋江声望如日中天的时候，这只会让他死得更快更惨！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叮！
检测到宿主陷入必死绝境，符合‘绝地逆袭’条件。
‘枭雄崛起’系统激活！
新手大礼包发放中……获得：柯尔特M1911手枪（弹匣满，附赠备用弹匣一个）。
获得：基础枪械精通（临时）。
警告：新手保护仅此一次，后续生存请宿主自行努力。
一股信息流涌入脑海，瞬间让他理解了手中这件名为“枪”的黑色铁器的恐怖威力与使用方法。
同时，他感到怀中一沉，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凭空出现，紧贴着他的胸膛。
生路！
唯一的生路！
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恐惧和眩晕。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他猛地用尽全身力气，从地上弹起半身，动作快得让近在咫尺的李逵都愣了一下。
“宋大哥小心！”
花荣反应最快，厉声示警，弓己拉开半满。
但己经晚了。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陈默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件他们从未见过的、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黑色短棍。
那短棍前端有一个黑洞洞的窟窿，正笔首地指向刚刚还在“宽宏大量”劝诫的宋江！
宋江脸上的悲悯和镇定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最原始的恐惧。
他想后退，想呼救，但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他看到了陈默眼中那决绝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宋黑子！
去死吧！！！”
陈默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既是发泄前身的不甘，也是为自己壮胆。
在喊声出口的同时，他的手指狠狠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震耳欲聋、撕裂空气的巨响，如同九天惊雷在聚义厅内炸开！
这声音完全不同于弓弦的嗡鸣，也不同于刀剑的碰撞。
它尖锐、暴烈，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感，瞬间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也让所有人心胆俱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宋江的身体猛地一颤，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前。
心口位置，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赫然出现，鲜血如同喷泉般汹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那身象征“忠义”的青色长袍。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涌出的只有带着泡沫的鲜血。
他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公明哥哥！！！”
李逵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野兽般咆哮。
“宋头领！”
“哥哥！”
花荣、宋清、戴宗等人发出凄厉的呼喊，疯了一样扑向倒下的宋江。
整个聚义厅彻底炸开了锅！
惊呼声、怒吼声、兵刃出鞘声响成一片！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闻所未闻的恐怖一击彻底惊呆了！
晁盖猛地站起，虎目圆睁，脸上写满了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吴用的羽扇掉在地上，他死死盯着陈默手中那还在冒着淡淡青烟的古怪凶器，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公孙胜掐指急算，脸色骤变。
林冲、鲁智深、武松等人也全都愣在当场，被这超越认知的一击所震慑。
阮氏三兄弟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分水刺，眼神惊骇。
硝烟的味道混着血腥气，弥漫在死寂了一瞬又瞬间沸腾的聚义厅内。
陈默感觉手臂被巨大的后坐力震得发麻，半边耳朵嗡嗡作响。
他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
但他没有停！
他知道，停下来就是死！
趁着所有人都被这雷霆一击震慑、宋江的铁杆们正扑向宋江尸体的混乱瞬间，陈默猛地一个翻滚，躲开了旁边一个头目下意识砍来的朴刀。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背靠着一根粗大的厅柱，将那黑洞洞的枪口，颤抖却坚定地指向了主座上的晁盖！
他必须说话！
必须立刻表明立场！
否则下一刻就会被愤怒的梁山好汉撕成碎片！
“托塔天王！
晁盖大哥！”
陈默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却又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压过厅内的嘈杂：“看清楚！
宋江不死，梁山必亡！
他要的不是替天行道，他要的是拿兄弟们的血，染红他自己的官袍！
招安？
那是条死路！
是葬送所有兄弟的不归路！”
他目光扫过那些震惊、愤怒、犹疑的面孔，尤其是林冲、鲁智深、刘唐等人，嘶声喊道：“问问林教头！
高俅杀他全家，招安后他能报仇吗？
问问鲁大师！
问问武都头！
朝廷的狗官们会放过我们这些‘反贼’吗？！”
“我陈默今日豁出这条命，就是要为梁山除了这个祸根！
断了这条绝路！
晁天王！
你才是梁山的***！
你是要带着兄弟们快意恩仇，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还是要像他一样，跪着去舔朝廷的靴子，最后被当成狗一样宰掉？！”
他手中的枪，那刚刚制造了恐怖杀戮的凶器，此刻像是一道催命符，又像是一道惊雷，悬在所有人的头顶，尤其是晁盖的头顶。
聚义厅内，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
只有宋江尸体旁李逵等人压抑的悲泣和怒吼，以及无数粗重的喘息声。
晁盖的脸色变幻不定，震惊、愤怒、疑虑、一丝被点破心思的动摇……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
他死死盯着陈默，盯着那把还在散发硝烟气味的古怪武器，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陈默刺穿。
“你……” 晁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一字一顿地问道：“究、竟、是、何、人？”
陈默背靠着冰冷的石柱，枪口依旧死死指着晁盖，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中，带来一阵刺痛。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如同置身于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梁山的命运，在这一刻，才刚刚开始走向那条被彻底撕裂、面目全非的未知之路。
而他能依靠的，只有手中这把冰冷的铁器，和脑子里那个冰冷的系统声音。
生存，或者毁灭？
答案就在这死寂的聚义厅中，在晁盖那深不见底的眼神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