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身下漫开，温热黏腻，一点点带走体温。沈肆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冷眼看着，
手里还拿着那个空了的瓷碗。碗沿残留着一点褐色的药汁，气味刺鼻。“阮阮，别怪我。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一项再平常不过的决定，“念初身体弱，将来我们的孩子，
不能有任何潜在的资源竞争者。你生的，不行。”腹部是搅碎般的剧痛，
苏阮蜷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指甲抠着缝隙，断裂开了也没察觉。她抬起头，
脸上血色尽失，汗湿的头发黏在颊边，嘴角却一点点扯开，形成一个极其怪异的笑。
“呵…真巧啊，沈肆。”她吸着气，声音发颤，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痛快，
“你妈…昨天也赏了我一碗…说是祖传的方子，绝子的。”沈肆那张万年冰封的俊脸，
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他眉头蹙起：“你胡说什么？”“胡说？”苏阮低低地笑，
笑声混着压抑的痛吟，在空旷的别墅客厅里显得格外瘆人，
“她说…林念初那样的金枝玉叶…才配生你们沈家的嫡孙…我这种爬床上位的女人，
不配…哈哈哈哈…”又一阵剧烈的宫缩袭来，她猛地弓起身，像一只被扔上岸的虾米，
后面的话被碾碎在齿间。沈肆的手机响了，他瞥了一眼，神色立刻变得不同，
那是一种苏阮结婚三年从未得到过的柔和。他转过身，走向阳台，声音压低，
但仍有几个字眼顺风飘过来：“…没事，一点小麻烦…处理好了…你好好休息，
别担心…”处理好了。她的孩子，他们三年婚姻的结晶，在他口中，只是“一点小麻烦”。
苏阮闭上眼，最后的意识里，是身下越来越冷的血，和阳台上那个温柔备至的背影。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五年后。希尔顿酒店顶层，慈善拍卖晚宴。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苏阮挽着身旁男人的手臂，一身宝蓝色丝绒长裙，衬得肌肤胜雪，腰肢纤秾合度。
岁月似乎格外厚待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沉淀下的是从容与明艳，
眉眼间再无半分当年的怯懦。她身边的孩子，四五岁年纪，穿着小号的定制西装，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活脱脱一个缩小版的沈肆——尤其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冷静，锐利，
带着超越年龄的洞察力。“妈咪，那个秃头叔叔又在看你。”苏子墨小朋友奶声奶气地开口，
语气却老成得可怕。苏阮还没说话，她身旁的男士，如今的科技新贵，
秦家大少秦煊先低笑出声，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那是因为你妈咪今天很美。
”秦煊温和儒雅，家世显赫，是这五年里，一点点将苏阮从泥潭里拉出来，
给予她事业和新生的人。今晚，他们即将宣布订婚。一道灼热的视线几乎要将她穿透。
苏阮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沈肆。他来了，带着他那朵娇弱的“白月光”林念初。这五年，
沈家势力犹在，但沈肆的日子显然并不顺心，眉宇间积郁着化不开的阴鸷，看她的眼神，
复杂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拍卖师呈上一件翡翠项链，水头极好，是苏阮母亲当年的旧物，
苏家败落后流落在外。“八十万。”沈肆举牌，声音冷沉，目光却死死锁住苏阮。“一百万。
”秦煊从容跟上。“一百五十万。”沈肆加价，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林念初在一旁，
柔弱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阿肆，太贵了…”苏阮端起香槟，轻轻抿了一口，
侧头对秦煊柔声说：“算了，又不是多稀罕的东西。”她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附近的人听清。
那是一种全然的不在意，比直接打脸更让沈肆难堪。最终，项链被沈肆以两百万的高价拍下。
他却毫无喜色，脸色铁青。晚宴进入自由交流环节，沈肆终于按捺不住，穿过人群，
径直走到苏阮面前。他呼吸间带着酒气，眼底是猩红的血丝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阮阮…”他声音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我们谈谈。”苏阮还没开口，
秦煊已经微微上前半步，挡在了她身前，姿态依旧是绅士的，却带着无声的护卫：“沈总，
有事？”“我和我前妻说话，轮不到外人插嘴。”沈肆语气森然。“前妻？”秦煊挑眉，
笑意不达眼底，“如果我没记错，你和阮阮的离婚协议，五年前就签好了。现在，
她是我的未婚妻。”“未婚妻”三个字像针一样刺进沈肆的耳膜。他猛地看向苏阮，
像是要将她剥开：“苏阮！我知道你恨我！当年…当年是我不对！可孩子呢？那是我的儿子！
你让他叫别人爸爸？”他情绪激动，引来了周围不少探寻的目光。林念初站在不远处，
脸色苍白，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苏阮轻轻拍了拍秦煊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她上前一步，
与沈肆平视，眼神平静无波，像看一个陌生人：“沈总，请你自重。”“自重？
你让我怎么自重！”沈肆低吼，竟全然不顾场合，膝盖一弯，就要往下跪，“阮阮，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们复婚，我什么都给你，沈家的一切都给你！
儿子不能没有完整的家！”全场哗然。鼎鼎大名的沈氏集团总裁，
竟在公开场合给前妻下跪求复婚！记者们的镜头疯狂闪烁。就在这一片混乱中，
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出来。苏子墨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仰着头，看着半跪在地上，
狼狈不堪的沈肆，小脸上满是“天真无邪”的疑惑。“叔叔，”他奶声奶气地开口，
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寂静下来的宴会厅，“你为什么说我是你儿子呀？
”沈肆看着那张与自己酷似的小脸，心像是被狠狠揪住：“子墨，我…”小家伙不等他说完，
猛地将手里的文件夹打开，抽出一张纸，用力拍在了沈肆的脸上！纸张不重，
但那动作带着十足的侮辱性。“叔叔，你看清楚哦！”苏子墨指着那张纸，大声念道，
他识字早，口齿异常清晰，
报告…唔…符合遗传规律…亲权概率大于0.9999…”沈肆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份报告上，
随着孩子的“朗读”，他的脸色从铁青变成惨白，嘴唇哆嗦着，
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小家伙念完关键数据，把报告往地上一扔，拍了拍小手，
用全场都能听到的音量，掷地有声地宣布：“——可是，报告上面写的是秦煊爸爸的名字呀！
”他歪了歪头，大眼睛里满是“同情”，“叔叔，你是不是搞错了呀？我妈咪说，
你好像…唔…不孕不育哦？”“噗——”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死寂。
然后是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窃窃私语。“不孕不育”四个字，像一颗炸雷，
把整个宴会厅都掀翻了。沈肆僵在原地，维持着半跪的姿势，脸上血色褪尽，瞳孔紧缩，
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魂飞魄散。他猛地抬头，看向苏阮，
眼神里是极致的震惊、茫然和一种被彻底摧毁的绝望。苏阮站在那里，
宝蓝色的长裙在璀璨灯光下流光溢彩。她微微扬起下巴，俯视着那个曾将她踩入尘埃的男人，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冽的、胜利的弧度。她没有说话。只是优雅地转过身，
一手牵起她的儿子，另一只手自然地挽住秦煊的手臂。“我们走吧。”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她挺直脊背，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
从容不迫地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通道，走向宴会厅外璀璨的灯火。身后，
是沈肆彻底崩塌的世界，以及林念初那再也维持不住的、惊恐失措的尖叫。窗外，
城市的霓虹闪烁，将这个夜晚点缀得如同五年前那个血色的黄昏。只是，这一次，
躺在冰冷地上的，换成了别人。那份轻飘飘的DNA报告落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
上面的黑字白纸，尤其是“秦煊”的名字和那高达99.99%的亲权概率，像烧红的烙铁，
烫伤了每一个围观者的眼睛，更将沈肆的灵魂都灼穿了。“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像是失了魂，猛地抓起那份报告，手指用力到几乎要将其捻碎，眼球凸出，
死死盯着每一个字，仿佛能从中盯出另一个答案。“假的！这是假的！”他骤然抬头，
赤红的双目狠戾地瞪向秦煊，又转向苏阮，声音嘶哑破碎，“苏阮！你为了报复我，
竟然伪造这种东西！子墨是我的儿子！他明明那么像我！”苏阮还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