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外机滴落的露水,在生锈的防盗窗上敲打出枯燥又执拗的鼓点。
我蜷缩在浸了一夜汗液的凉席上,目光呆滞地数着天花板上那第七遍蜿蜒的裂纹。
它们像地图上的疆界,分割着我己然崩塌又尚未重建的世界。
玄关处传来钥匙摸索锁孔的窸窣声,最终”咔哒“一声转动——与此同时,镜中那个少女锁骨上一夜未消的红痕,正与墙上相框里篮球少年飞扬的毕业照,进行着一场无声却激烈的对峙。”
小澈,还没起?
豆浆都快凉了。
“母亲的叩门声很轻,却像一块投进死水的石头,惊飞了窗外电线杆上栖息的麻雀。”
有个你的快递,放门口了。
“喉间那句惯常的回应”妈,知道了“猛地卡住。
声带像是被什么纤细的东西绷住了,试图振动时只挤出一点气流摩擦的细响,又尖又软,吓得我立刻闭紧了嘴。
备用校服胸口那朵精致的玫瑰刺绣蹭过下巴,带来微痒的刺痛。
百褶裙的拉链像一个冷酷的审判官,卡在腰线内凹的弧度上,进退两难。
就在这狼狈不堪的刹那,手机屏幕倏然亮起,陆远的名字伴随着消息弹出:[晨星高中部正门,老地方,第三棵樱花树,别迟到。]指尖本能地探向耳后那道打架留下的旧疤,触碰到的却只有绸缎般凉滑的黑色长发。
最后一丝与”过去“的连接仿佛也被斩断。
心下一急,手上失了分寸,”啪“一声轻响,衬衫最后一粒纽扣竟崩飞出去,尖锐的塑料边缘划过变得光滑的下颌。
一滴殷红的血珠迅速沁出,滚落,恰好滴在胸前那片变得柔软、弧度陌生的雪肤上,像雪地里绽开的一粒红梅。”
房里什么声音呢?
叮铃哐啷的。
“门把手突然被从外面拧动,发出令人心脏骤紧的摩擦声!”
妈妈进来了?
“恐慌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咽喉。
我猛地后退,脊背撞上身后的五斗柜,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柜顶上那盒视若珍宝的篮球明星卡应声倾泻而下,哗啦啦散落一地。
卡洛斯腾空扣篮的狂野剪影,翩然掠过深蓝色的百褶裙摆,形成一种超现实的、撕裂般的画面。
我掐着自己突然变得纤细、仿佛稍用力就会折断的腕骨,用一种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尖细的、带着哭腔的嗓音尖叫:”别进来!
我……我在换衣服!
“”哟,现在知道害羞了?
小时候光着***满屋跑,揪都揪不回屋。
“母亲的笑声混着客厅豆浆机沉闷的轰鸣声渐渐远去。
磨砂玻璃门上,隐约映出她弯腰整理地上那个快递箱的身影。
我瘫软下来,背靠着冰冷的柜门剧烈喘息,指尖都在发抖。
目光扫过满地狼藉,颤抖着从一堆球星卡中捡起那个小小的白色药瓶。
褪黑素。
铝箔板上还留着清晰的三道指甲划痕——那是七天前,陆远蹲在我家窗台下给我讲那个一点不好笑的冷笑话那晚,我一边憋笑一边无意识掐出来的。
旁边的电子日历显示着8月1日。
7月31日23:59分的刻痕,像一道狰狞的、将我的世界一分为二的封印,冰冷地横亘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