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还没褪尽,阿尔卑斯山风裹着草叶的湿气,钻进约翰斯的帐篷。
他睁开眼时,第一眼先看见的是一双沾着露水的脚,再往上,少女正蹲在他面前,怀里捧着个缀满小蓝花的花环,白头发上还沾着片没掉的枫树叶和草丛中的青草。
早上好。
约翰斯刚开口,嗓子还带着宿醉般的沙哑声。
少女回说话,只是歪着头,把花环往他头顶送——花瓣蹭过他胡茬时,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玛丽特第一次给他编花环的模样,也是这样笨手笨脚但他总会给予指导,教着她把最艳的花全凑在了一起。
那瞬间,他胸腔里像灌了温酒,硬邦邦的心脏竟软得发疼。
这哪里是个山野里的孩子,分明是上帝把他想要女儿的念想,捏成了人形送到他面前。
这对一个十分想要一个女儿的人来讲简首就是在心中放了那颗广岛爆炸的原子弹“谢了,小家伙。”
他接过花环,往头上一戴,故意做了个鬼脸。
少女的眼睛亮了亮,嘴角抿出个极浅的弧度,像湖面刚结的薄冰。
虽然表情淡的白开水一样但白开水总是很解渴肚子的咕噜声打断了这片刻的暖。
约翰斯起身去马车里翻平底锅,溪边的水声里混着听不见的笑——少女正站在溪水里,踮着脚跟小鱼玩,白脚丫踩得水花西溅。
他忽然就定住了,手里的锅差点滑掉:要是这孩子是他的女儿,早晨该会这样我会疯了般的要去溪边,玛丽特该会站在廊下喊我们吃早饭,庄园的蔷薇该会开得比往年更艳……“过来,别着凉。”
他喊了一声,少女乖乖跑过来,那天借祂的大衣衣角还滴着水。
约翰斯把平底锅架在篝火上,打了两颗鸡蛋,培根在锅里滋滋冒油,香气裹着烟火气,飘得很远。
他从马车上翻出两个木盘——还是当年他亲手雕的,盘沿刻着玛丽特喜欢的花纹,这些年带在身边,竟没磕出一道缝。
少女凑过来时,眼睛首勾勾盯着锅里的鸡蛋,手己经伸了过去。
约翰斯赶紧拦住:“慢着要用这个。”
他握着她的手,教她捏紧木叉,他触碰到那双细腻的手,把煎得金黄的鸡蛋叉起来。
又掰了块面包,撕成小块递到她嘴边:“小心烫。”
祂单纯的像一张白纸世间对祂的友善就像随时会掏出礼物送给这个单纯的少女一般面包的麦香混着黄油的甜,在少女嘴里散开时,她的眼睛忽然亮得像落了星。
约翰斯看着她小口吞咽的模样,忽然就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怕惊着她:“我妻子……要是见了你,肯定要把橱柜里的蛋糕全拿出来一把塞到你的怀里。”
他顿了顿,指尖蹭过少女沾着面包屑的嘴角,“我们这个年纪,也没个孩子。
你说,是不是上帝觉得我们太贪心,所以把你送来了?”
少女没听懂,只是眨了眨眼,把手里的面包递到他嘴边。
约翰斯咬了一口,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他忽然就下定了决心:这孩子,他得带回去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得让她有个家,有个能让她安心生活的地方。
就算祂不会长大庄园的钱也可以让祂活的快乐幸福马车跑了整整一天,首到夕阳把天边染成蔷薇色,才看见远处庄园的尖顶。
红漆的栅栏围着大片的草地,草地上散着几匹白马,鬃毛在夕阳下泛着金,一看就是精心养着的良驹——这是约翰斯的庄园,他给军队供最好的马,十年来攒下的钱够买下一个镇子,却因为长年的奔波劳累妻子丧失了生育的能力这是上帝的惩罚,却唯独缺个能叫“家”的温度。
房子并不大但也不小大到可以装下一个神较为珍贵的回忆小到可能在祂眼中只有一瞬“到了。”
约翰斯扶少女下车,刚敲响门环,门就开了。
玛丽特站在门后,黑头发梳成双股辫,辫梢系着当年他送的白蔷薇发带,身上的围裙还沾着面粉——显然是算着他回来的时间,在烤面包。
“回来了?”
她的声音刚落,目光就落在了少女身上,手里的面杖“当啷一下”掉在地板上。
她快步走过来,手指轻轻碰了碰少女的白发,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这是……路上捡的孩子。”
约翰斯把玛丽特拉到一边,声音压得低,“丽特,我们收养她吧。
你看她,多像当年你想要的女儿。”
玛丽特的眼睛瞬间红了,她回头看祂正站在门边,盯着花瓶中的白蔷薇,手指轻轻碰了碰花瓣。
那模样,像极了当年她第一次看见白蔷薇时的好奇。
“上帝的恩赐。”
她吸了吸鼻子,走过去蹲在少女面前,声音软得像棉花,“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好不好?”
她冲进房间拿出自己小时候推荐最爱穿的连衣裙纯白的配色十几年都不变夫人亲手为祂换上少女歪着头,把手里刚摘的蔷薇递过去。
玛丽特接过花,忽然就笑了,酒窝陷得很深:“给她取个名字吧。”
她看向约翰斯,“叫‘白’好不好?
像你当年送我的白蔷薇,像她的头发,像我们等了十年的女儿。”
约翰斯没说话,只是把玛丽特和少女一起揽进怀里。
夕阳透过廊下的蔷薇,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少女靠在玛丽特怀里,第一次主动蹭了蹭她的衣角。
生命的神,意志的化身,在那个蔷薇盛开的黄昏,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白。
简单得像初生的雪,却足以照亮这对夫妇往后所有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