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山的晨雾总带着松针与药草的清香,像被揉皱的棉纸轻轻覆在青灰色的殿宇之上。
寅时三刻,狼魂殿后山的青铜钟骤然响起,沉闷的余韵穿透薄雾,惊醒了栖息在竹林间的雀鸟。
殿前广场上,三十余名身着灰布劲装的弟子己列成西队,腰间的狼头令牌在熹微晨光中泛着哑光。
陈峰负手立在台阶顶端,玄色长袍下摆被山风微微吹动。
他目光扫过弟子们沾着露水的发梢,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性:“狼魂心法首重‘定’,心不定则气躁,气躁则功散。”
说罢他右臂轻抬,掌心朝左上方虚托,周身气息陡然凝聚,脚下的青石板竟泛起一层极淡的白霜,“如这山雾,看似散漫,实则根脉相连 —— 这便是‘护’字诀的根基。”
队列中最年轻的弟子周远忍不住提气发力,拳风刚起便被陈峰一眼看穿:“沉肩,坠肘,你急于求成,反倒成了蛮力。”
他身形一晃,瞬间出现在周远身侧,食指轻点其肩胛骨,“此处乃‘气海枢纽’,护不住这里,谈何护人?”
周远只觉一股温润内力涌入,原本滞涩的气息顿时顺畅,脸颊涨得通红,忙躬身行礼:“弟子知错。”
此时西侧的 “回春堂” 己亮起灯火。
阿圆将刚晾晒好的金银花收入竹篮,指尖还沾着晨露。
她身着素色布裙,发间别着一支骨簪,正是三年前救治山下猎户时,对方执意相赠的谢礼。
“张婶,您慢些。”
她扶着一位佝偻的老妇坐下,指尖搭在对方腕脉上,“昨夜雨寒,您的风湿又犯了吧?”
老妇颤巍巍递过一小袋糙米:“阿圆姑娘,这是家里新收的,您别嫌弃。”
阿圆笑着将糙米推回去:“上次给您的药膏还剩多少?
这药得外敷内服才管用,我再给您配些苍术,煎水喝能去寒。”
她转身取药时,瞥见窗外两道小小的身影正扒着竹篱偷看 ——7 岁的陈馨正踮着脚模仿前殿弟子的招式,4 岁的陈毅抓着姐姐的衣角,时不时被风吹得打个哆嗦。
阿圆轻笑着摇了摇头,从药柜最下层摸出两颗蜜饯,悄悄绕到后门。
“娘!”
陈毅最先发现她,扑进怀里时带起一阵冷风。
陈馨则收起招式,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衣角:“娘,爹教的‘托云手’,我刚才做得对不对?”
阿圆蹲下身,替女儿理了理散乱的刘海,将蜜饯塞进姐弟俩手里:“等你们再长高点,娘就请爹教你们。
不过现在呀,得先把早饭吃完。”
晨钟的余韵渐渐消散,陈峰己指导弟子们练完第一遍心法。
他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山脚下的村落隐约可见炊烟。
“今日轮值的弟子,记得去西坡帮李伯修屋顶。”
他叮嘱道,“带上工具,莫要惊扰村民。”
周远高声应下,眼中满是跃跃欲试 —— 狼魂殿弟子每月都会下山帮村民做事,这是比练武功更重要的规矩。
陈馨牵着弟弟的手走过广场,远远朝父亲挥了挥手。
陈峰望见儿女,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抬手比了个 “噤声” 的手势,又指了指姐弟俩的蜜饯。
陈毅立刻把蜜饯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朝父亲笑,惹得周围弟子纷纷侧目。
阿圆站在回春堂门口,看着丈夫与儿女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药囊。
山风突然转凉,吹得竹篱上的藤蔓簌簌作响,她抬头望向落霞山外的天际,那里正有一缕不易察觉的乌云在悄然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