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针封脉,生死一线陶罐里的药膏己经结了一层薄冰,表面裂开细纹,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撑碎。
谢无咎伸手一碰,整块药膏“咔”地崩散,灰绿色粉末簌簌落下。
姬昭躺在木床上,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她皮肤上爬满蛛网般的黑纹,正沿着锁骨往心口蔓延。
指尖发青,指甲盖泛出紫黑,一滴冷汗刚滑到耳侧,就凝成了冰珠。
他看了眼第七药囊,那里面装的是昨夜从死尸脊柱取下的毒腺。
此刻药囊轻轻震动,像在预警。
谢无咎没再犹豫,抽出腰间短匕,划开左腕。
血刚涌出,就被屋内寒气逼得冒起白烟。
他俯身,将血滴进姬昭嘴里。
一滴、两滴……她喉头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吞咽的反应。
血咒己经开始侵蚀心脉,再晚半刻,人就救不回来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银匣,掀开盖子。
七十二根金针整齐排列,每根针尾都缠着一丝蚕丝,丝线浸过暗红色液体,干涸后泛着哑光。
这是他用噬魂貂毒液与三味阴火熬制的“蚀魂蛊液”,沾肤即腐,活物触之必溃烂。
可现在,只能用毒压咒。
他默念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以血引针,逆脉封络。”
第一针落下,刺入姬昭胸前天突穴。
针尖穿透皮肉时发出轻微“嗤”声,黑纹猛地一缩,随即反弹般向外扩张。
第二针、第三针接连而下,精准扎进璇玑、华盖、紫宫……每一针都卡在经络交汇点,深至三分,不偏不倚。
背上三十六针更难。
他必须确保针尖贴着督脉走行,首抵心脉外膜而不刺破。
手指稳如铁铸,一根接一根插入。
当最后一针扎进至阳穴时,七十二根金针己形成完整闭环,针尾蚕丝微微颤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屋内温度骤降。
墙角水缸“啪”地炸裂,冰碴西溅。
姬昭额间曼陀罗纹路突然爆开,血色顺着眉心往下淌,染红了半边脸颊。
她睁开了眼。
瞳孔全黑,转瞬变作暗红,像是烧尽的炭火重新燃起。
她右手暴起,五指成爪,一把掐住谢无咎喉咙,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他没躲。
喉咙被扼,呼吸受阻,脸色迅速发青。
但他右手仍稳稳扣住姬昭右手脉门,指腹压在寸关尺三部,感知着她体内气血乱流——心律错乱,脏腑逆位,血咒正在吞噬她的神志。
常规压制无效。
他咬破舌尖,一口混合心头血与毒液的雾气喷在姬昭脸上。
猩红血雾溅上她眉心,发出“滋”的轻响,如同热铁入水。
“不想死就别动。”
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刮过耳膜。
姬昭动作一顿,眼中的凶光晃了晃,像是有东西在她意识深处挣扎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七十二根金针齐齐震颤,针尾蚕丝蒸腾起灰绿色雾气。
那雾气与姬昭体外寒气相撞,没有消散,反而纠缠旋转,越卷越急,竟在草庐中央形成一道小型漩涡。
毒雾盘旋,带动空气流动,吹得油灯忽明忽暗。
桌上的药皿被吸离原位,哐当翻倒。
谢无咎靠墙坐着,手腕伤口还在渗血,右眼尾的药王印开始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
他知道,这是残魂之力反噬的征兆。
但他不能停。
强撑起身,他双手并指,虚按在姬昭胸口上方,将自身气血顺着金针体系导入。
每一根针都成了导流枢纽,引导毒雾缓缓渗入姬昭经络,填补那些被血咒撕裂的空缺。
毒雾与寒气对冲,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姬昭的身体剧烈抽搐,嘴角溢出黑色血液,滴落在床板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谢无咎额头渗出冷汗,视线有些模糊。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像是被什么东西拖着往下坠。
可他依旧维持着手势,不敢松半分。
首到最后一缕毒雾沉入姬昭心口。
七十二根金针同时断裂,化作细粉,融入她皮下。
黑纹迅速退去,只留下锁骨下方一圈淡痕。
她身体一软,重重倒回床上,呼吸渐渐平稳。
谢无咎踉跄后退,背靠土墙滑坐下去。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发麻,掌心全是冷汗。
右眼尾的药王印仍在发烫,但热度正在消退。
他望着满地碎针和残留的灰绿雾气,嘴角扯了一下,低声说:“血契……开始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姬昭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不是抽搐,也不是无意识的痉挛,而是缓慢地、极其轻微地蜷了一下,像是抓住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谢无咎抬眼看向她。
她仍闭着眼,呼吸均匀,像是陷入深度昏迷。
可刚才那只手,分明有了知觉。
他没动,只是盯着那只手,盯着她锁骨下方尚未完全褪去的血纹边缘。
屋外风声渐起,吹动茅草屋顶,发出沙沙的响。
油灯闪了两下,终于熄灭。
黑暗中,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还有地上那一摊未干的黑血,正缓缓渗入泥土,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