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陛之上,皇后娇柔婉转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丝不顾场合的痴缠:“陛下,您看臣妾今日这身衣裳,可还衬您喜欢的牡丹之色?”
她微微侧身,试图引起皇帝的注意,宽大的凤袍袖摆甚至拂到了皇帝面前的御案。
满殿的呼吸声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
妃嫔们头垂得更低,嘴角却隐晦地撇了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皇帝那隐在玉旒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没有回应。
柳可盈跪在人群中,清晰地感觉到身边几个品阶稍高的妃嫔肩膀细微地耸动了一下,那是无声的嘲笑。
她甚至能“听”到她们心里翻腾的鄙夷:蠢货!
又是这样!
真当自己是话本子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妃子?
也不看看场合!
简首是拉低整个后宫的格调!
一股熟悉的、尖锐的烦躁感猛地窜上柳可盈的心头。
拜金女最讨厌什么?
最讨厌蠢货!
尤其是这种恋爱脑上头、分不清场合、还连累她这种只想苟着赚钱的底层小透明的蠢货!
就像当初办公室里那个只会发嗲、拖累整个小组绩效却因为“有背景”而安然无恙的同事!
这皇后,简首比那同事还令人窒息!
空有顶级资源(皇后之位),却把一手王炸打得稀烂,只知道围着男人转,活该被下面那些虎视眈眈的妃嫔当垫脚石踩!
柳可盈只觉得一股恶气堵在胸口,不吐不快。
脑子里那根名为“谨小慎微、伪装求生”的弦,在“做真实的自己”这个诡异任务和眼前这幕活蠢剧的双重***下,“啪”地一声,断了。
就在皇后又一次试图去拉皇帝衣袖,声音带上委屈哭腔的刹那。
一个不高不低、带着明显不耐烦和刻薄的女声,像一颗冰冷的石子,突兀地砸进了这死水般的大殿:“皇后娘娘,您与其在这儿琢磨牡丹衬不衬陛下,不如琢磨琢磨,您这凤冠戴得稳不稳当?”
死寂。
真正的、连呼吸都消失的死寂。
空气瞬间冻结成冰。
几百道目光,如同实质的钢针,齐刷刷地钉在了声音的来源——跪在人群后方的、那个不起眼的雪青色身影上。
柳可盈抬着头,脸上那层在孤儿院和职场里千锤百炼出来的温顺怯懦面具彻底碎裂剥落,露出底下冰冷、不耐烦、甚至带着点凶戾的本相。
她迎着皇后骤然转过来、满是震惊和受伤的目光,也迎着皇帝隐在玉旒后陡然锐利起来的审视,甚至没理会旁边一个老太监惊骇欲绝、示意她噤声的眼神。
话匣子一旦被那“真实的自己”撬开,后面刻薄的词句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凶狠倾泻而出:“您瞅瞅底下,”她下巴微抬,点了点那些跪伏在地却肩膀耸动的妃嫔,“人家看您像看什么?
看个笑话!
天大的笑话!”
皇后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嘴唇哆嗦着:“你……你大胆……大胆?
我大胆?”
柳可盈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娘娘您大胆才是!
您是真不怕死啊!
您以为您坐的是软垫子?
那是刀山火海!
多少人盯着您***底下那张椅子,眼珠子都瞪出血了!
您倒好,心思全拴在陛下袖口上了?
您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嫌九族人口太多?”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在皇后最脆弱的地方。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凤冠上的珠翠簌簌作响,指着柳可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砸在明红的凤袍上,洇开深色的水渍。
“哭?
现在知道哭了?”
柳可盈看着她那副梨花带雨、只会用眼泪博取怜惜的样子,心头那股邪火越烧越旺,孤儿院抢食时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暴戾感又涌了上来,“眼泪在这地方值几个钱?
能换您多活一天?
还是能换您九族平安?
省省吧!
有这哭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把您那凤印攥紧了,怎么让底下那群天天琢磨着给您下绊子、捅刀子的***老实点!”
“够了!”
一声低沉含怒的断喝,如同惊雷在殿顶炸开!
是皇帝。
恐怖的帝王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压下!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无数人瞬间瘫软在地,抖如筛糠,牙齿咯咯作响。
几个胆小的宫妃首接吓晕了过去。
柳可盈只觉得胸口一窒,像被千斤巨石狠狠砸中,膝盖下的金砖寒意瞬间刺入骨髓,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她硬生生咽了下去,倔强地抬着头,毫不退缩地迎向丹陛之上那道穿透玉旒、冰冷刺骨的目光。
那目光里,是纯粹的、审视蝼蚁般的冷酷杀意。
完了。
柳可盈脑子里一片空白。
真实的自己?
呵,真实的结果就是立刻、马上要被拖出去砍了!
狗系统!
老娘做鬼也……警告:检测到宿主遭遇致命威胁(帝王的杀意)。
新手保护机制启动。
强制脱离当前世界倒计时:10…9…8…冰冷的机械音如同天籁。
柳可盈甚至没等那倒计时数完,眼前骤然一黑,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扭曲拉扯感再次袭来。
盛楚王朝那冰冷刺骨的杀意、皇后绝望的眼泪、满殿的惊骇目光……瞬间被抽离。
……身体重重砸落,身下是坚硬的、带着灰尘气息的水泥地。
昏暗的光线,熟悉的霉菌和速食面调料包的混合气味重新涌入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