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送消息后的第三分钟,经理回了个 “好” 字,末尾没有标点。
林小满把手机塞进帆布包,指腹摩挲着茉莉叶片上的绒毛,忽然想起上周在茶水间听到的议论 ——“林小满就是太好说话了”。
当时她正端着马克杯经过,假装没听见,心里却像被针尖扎了下。
原来在别人眼里,我的妥协竟成了理所当然。
指尖触到花瓣的刹那,那点微弱的刺痛突然变得清晰。
小区门口的梧桐树下,有个老太太在卖自家种的小番茄。
红透的果子装在竹篮里,阳光透过叶隙洒在上面,像裹了层蜜糖。
林小满买了一小袋,老太太往她手里塞了片薄荷叶:“泡水喝,败火。”
她捏着那片清凉的叶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己经很久没为 “喜欢” 买单了,总是在计算性价比,在权衡别人的期待。
回到家,她把茉莉摆在阳台最显眼的位置。
玻璃罐里的薄荷叶舒展开来,在温水里慢慢旋转。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是妹妹发来的消息:“画展延期到下个月啦,这次一定陪我去。”
林小满咬着番茄打字:“好,票我来抢。”
酸甜的汁水漫过舌尖时,她忽然想起很久没尝过食物本来的味道。
原来委屈自己换来的周全,远不如一句爽快的应允来得踏实。
周一开会时,经理看她的眼神带着点探究。
轮到她汇报方案,有同事打断说:“这里的数据是不是太保守了?”
换作以前,林小满定会立刻道歉说修改,此刻却翻到备份的调研表:“这是三个区的抽样结果,偏差值控制在 5% 以内。”
会议室里的沉默漫延了三秒,心脏在胸腔里轻轻擂鼓,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某种陌生的雀跃—— 原来坚持自己的专业判断,并不会天崩地裂。
最后经理点点头:“继续。”
午休时,她第一次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坐了半小时。
阳光斜斜地落在笔记本上,她画了朵简笔画的茉莉,旁边写着:“今天喝到了微苦的拿铁。”
手机相册里,除了上周的体检报告截图,多了张阳台的照片 —— 茉莉的影子投在白墙上,像片晃动的小森林。
从前总觉得休息是种罪恶,原来阳光落在纸上的温度,比塞满日程表的成就感更动人。
周西傍晚,母亲突然打来电话,背景音里有炒菜的滋滋声。
“张阿姨说那男孩挺介意你拒了他,” 锅铲碰撞的声音突然停了,“小满,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林小满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阳台的茉莉在晚风里轻轻摇晃。
“妈,”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却很稳,“我只是想试试看,按自己的节奏过日子。”
挂电话的瞬间,喉咙发紧的感觉很熟悉,却不再是委屈的哽咽,倒像是卸下千斤重担后的空旷。
挂了电话,她给茉莉浇了水。
指尖触到湿润的泥土时,发现盆土表面冒出个嫩黄的芽尖。
就像很多年前日记本里写的那样,蜷着小小的拳头,正努力往光亮处钻。
原来生命自有它的韧性,哪怕被连根拔起过,只要给点土壤,还是会拼命生长。
周末清晨,林小满被鸟鸣吵醒。
她踩着拖鞋跑到阳台,看见茉莉又开了两朵新花。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团建场地我让实习生订好了,你周末好好休息。”
发件人备注是经理。
原来拒绝并非洪水猛兽,有时候反而能照见彼此应有的边界。
她煮了碗加蛋的面条,坐在阳台的小凳上慢慢吃。
阳光穿过茉莉的花瓣,在瓷碗里投下细碎的光斑。
远处传来收废品的铃铛声,楼下的栀子花开了,空气里飘着清甜的香。
林小满低头咬了口溏心蛋,蛋黄的暖流滑进喉咙时,忽然觉得自己像株被重新栽进土里的植物,正一点点舒展着根须。
原来爱自己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只是学会在清晨好好吃一碗面,在傍晚认真浇一次花,在每个需要说 “不” 的时刻,不必编造冗长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