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社的活动室像个被颜料和梦想填满的玻璃罐。
松节油的清苦混着油画颜料的馥郁，在午后的阳光里蒸腾，墙上钉满了社员的习作，从印象派的光影到抽象派的色块，挤挤挨挨地占满了整面墙。
苏晚晚刚把帆布画具袋放在靠窗的木桌上，袋底的画刀和调色盘碰撞出“叮当”声，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拽到了活动室最角落的储物架旁。
“新来的小学妹？”
女生扎着高马尾，发尾随着说话的动作轻轻晃，眼睛弯成两弯月牙，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叫陈果果，跟你一届的，油画系的！”
她指了指苏晚晚怀里的画板，“看你这装备，是学设计的吧？”
苏晚晚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陈果果凑近的脑袋吓了一跳。
女生身上有股橘子汽水的甜味，和活动室里的松节油味混在一起，意外地清爽。
“看见没？”
陈果果朝活动室中央努了努嘴，声音压得像说什么天大的秘密，眼睛却亮得惊人，“那个穿黑外套的，顾言深！”
苏晚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顾言深站在最大的那块展板前，背对着她们。
他穿了件黑色的连帽外套，帽子没戴，露出利落的短发，脖颈线条在领口的阴影里显得格外清晰。
一个社员正拿着张设计稿跟他说话，手指在稿纸上点着，语气带着点紧张。
顾言深微微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神情专注得像是在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他的指尖偶尔在展板边缘比划两下，骨节分明的手和粗糙的木质展板形成鲜明对比，点头或摇头时动作幅度很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周围的社员要么在埋头调色，要么在低声讨论，没人敢轻易靠近那块展板，仿佛他周身有层无形的屏障，把活动室里的喧闹都轻轻推开了。
“他可是咱们学校的传奇人物，”陈果果用胳膊肘碰了碰苏晚晚，语气里的八卦因子快要溢出来，“你敢信？
金融系的学霸，绩点常年霸榜，还是学生会副主席，长得帅就不说了，关键是——巨冷！”
她忽然压低声音，凑近苏晚晚的耳朵：“上次有个舞蹈系的学姐，鼓足勇气在图书馆门口堵他，递了封粉红色的情书。
你猜怎么着？
他就扫了一眼情书封面，淡淡说了句‘没空’，转身就走，把那学姐首接冻哭了，站在原地哭了快十分钟！”
苏晚晚听得眼睛都睁大了，手里的画具袋差点没拿稳：“这……这么厉害？”
“可不是嘛！”
陈果果拍了下她的胳膊，力道不大，却带着点同仇敌忾的意思，“不过啊，他对艺术社的事倒是挺上心。
听说家里是搞艺术收藏的，从小就泡在美术馆里，眼光毒得很。
上次我画的那幅《秋日梧桐》，被他一眼看出用错了颜料牌子，说‘赭石色发灰，压不住画面的光’，虽然说得首接，但改了之后确实好多了。”
她顿了顿，朝顾言深的方向又瞟了一眼：“你刚来，要是有设计稿想让他看，可得鼓足勇气——他点评人从不留情面，跟手术刀似的，精准又锋利。”
苏晚晚默默点头，目光却又忍不住飘了过去。
刚好那个社员拿着设计稿离开，顾言深转过身，抬手松了松外套的拉链，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领口。
他的视线无意间扫过角落，像两道清冽的光，精准地落在苏晚晚脸上。
西目相对的瞬间，苏晚晚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手指攥紧了画具袋的带子，指节都泛白了。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跳，快得像是要撞出来，耳朵里嗡嗡作响，连陈果果在旁边说什么都听不清了。
“噗嗤——”陈果果的笑声把她拉回神。
苏晚晚抬头，看见陈果果正捂着嘴偷笑，眼里闪着促狭的光：“脸红啦？
怎么，对咱们冰山学长感兴趣？”
“才没有！”
苏晚晚慌忙摆手，脸颊烫得更厉害了，声音都有点发飘，“我就是……就是觉得他挺厉害的。”
话虽这么说，她却在心里悄悄记下了刚才的画面——顾言深站在展板前，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他的轮廓镀了层淡淡的金边，他专注地看着那些画稿，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冷淡，反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
原来冰山认真起来，是会发光的。
活动室里传来画笔划过画布的沙沙声，松节油的味道似乎更浓了些。
苏晚晚深吸一口气，把画具袋放在桌上，心里忽然生出个小小的念头：或许，该画点什么，让这座“冰山”也点评点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