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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带雪花的来电章

发表时间: 2025-08-17
我踩着没过脚踝的泥进西槐村时,手机突然响了。

屏幕上是串无归属的号码,接通后只有沙沙的雪花声,混着个清瘦的男声:“别踩村口那棵老槐树的影子。”

我抬头望,村口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正歪歪扭扭地晃,枝桠间挂着的旧灯笼明明灭灭,像只独眼在眨。

挂了电话,我发现鞋底沾着的泥里,混着几根灰黑色的头发。

踩进西槐村的那一刻,脚踝陷在软烂的泥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拽了下。

我低头扯鞋带,手机就在这时突兀地响了,震得掌心发麻。

屏幕上跳动的号码没有归属地,一串诡异的数字像用指甲在玻璃上划出来的。

“喂?”

我接起,听筒里只有“沙沙”的雪花声,像老式收音机收不到台的杂音。

正要挂断,一个清瘦的男声突然钻出来,轻飘飘的,像贴在耳边吐气:“别踩村口那棵老槐树的影子。”

话音刚落,电话就断了。

我举着手机愣在原地,信号格彻底变成空的。

抬头望,村口那棵老槐树确实邪门——三人合抱的树干歪得像要栽倒,枝桠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几盏褪色的红灯笼挂在枝上,被风一吹就疯狂摇晃,明明灭灭的光落在地上,真像只独眼在阴恻恻地眨。

更瘆人的是,我挪脚时,鞋底沾着的泥块“啪嗒”掉在地上,里面竟裹着几根灰黑色的头发,长而柔韧,缠在鞋纹里,像刚从谁的头皮上扯下来的。

“姑娘,你是来寻人的?”

身后突然传来个苍老的声音。

我猛地回头,见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泥里,裤脚沾着和我鞋上一样的黑泥,头发也是灰黑色的,梳得整整齐齐,却在风里泛着不自然的僵硬。

她的眼睛浑浊,首勾勾盯着我脚边的头发,嘴角慢慢咧开:“这槐树根下的泥,最养头发了。”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脚跟正好踩进老槐树投下的影子里。

就在这时,树上的灯笼“滋啦”一声灭了,枝桠突然停止摇晃,整棵树像被冻住似的。

老太太的脸瞬间白了,拐杖“当啷”掉在泥里:“你……你踩了它的影子……”话音未落,我脚踝处的泥突然开始发烫,像有无数根头发顺着裤脚往上爬。

抬头看,老槐树的枝桠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垂,那些挂灯笼的绳结,不知何时变成了绞在一起的黑发,而树洞里,隐约露出半张人脸,眼睛的位置,正是刚才灯笼闪烁的地方。

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无归属的号码。

我抖着手接起,这次那清瘦的男声带着哭腔:“我让你别踩……它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了……”风里飘来股铁锈味,我低头,发现鞋底的泥正渗出暗红色的水,混着更多的头发,在地上晕开,像一摊刚泼的血。

而老太太己经不见了,只有她的拐杖插在泥里,杖头刻着的“槐”字,正被黑发一点点啃噬掉。

脚踝的坠胀感越来越强,像灌了铅,又像有双冰冷的手攥着筋往泥里拖。

我拼命想拔脚,却发现鞋底像被胶水粘在地上,那些灰黑色的头发己经缠上脚踝,根根分明,甚至能感觉到它们在微微蠕动。

“它渴了……”老槐树的方向传来个含糊的声音,不是老太太,也不是电话里的男声,更像无数人凑在树洞里说话,“三十年了,终于有人肯踩进它的影子里……”我猛地抬头,树洞里的半张人脸清晰了些——那是张年轻女人的脸,眉眼清秀,只是皮肤像泡在水里太久,泛着青白色,眼睛的位置是空的,黑洞洞的,正往外淌着和泥里一样的暗红色液体。

她的头发很长,顺着树洞垂下来,和枝桠上的黑发连成一片,在风里飘得像面破旗。

手机还贴在耳边,那清瘦的男声在发抖:“她是我妈……三十年前被埋在槐树下的……”我脑子“嗡”的一声。

西槐村我是第一次来,之所以会来,是因为收到一封匿名信,说我外婆的老家就在这里,让我来取样东西。

现在想来,那信恐怕就是个诱饵。

“取什么东西?”

我对着电话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不是和这棵树有关?”

“是……是我妈的梳头匣子……”男声哽咽着,“当年她被人害死,凶手把匣子埋在树根下,说要让她永永远远守着这破村子……她怨气重,附在树上,每年都要找个人‘梳头’,那些掉进泥里的头发,都是以前受害者的……”他话没说完,树洞里的女人脸突然动了,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

紧接着,一阵密集的“簌簌”声从头顶传来,我抬头,看见无数根黑发从枝桠上垂下来,像下雨似的,首往我头顶落。

“别让头发沾到脸!”

电话里的男声急喊,“沾到就会被她‘认亲’,一辈子都离不开这棵树!”

我慌忙用胳膊挡脸,头发却顺着衣领往里钻,冰凉滑腻,像蛇。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匿名信突然发烫,我摸出来,发现信纸边缘正泛着焦黑,上面的字迹开始模糊,唯有最后一行“取匣子时,用外婆的银簪子划树”越来越清晰。

外婆的银簪!

我赶紧摸向另一个口袋——那是出发前母亲塞给我的,说外婆留的念想,让我带在身上。

指尖触到冰凉的簪子,我咬着牙抽出,反手就往最近的槐树枝桠上划去。

“滋啦——”银簪子像划在烧红的铁上,冒出一串白烟,枝桠上的黑发瞬间蜷成一团,发出类似尖叫的嘶嘶声。

树洞里的女人脸猛地扭曲,黑洞洞的眼眶里涌出更多暗红色液体,顺着树干往下流,在泥里汇成小溪。

“就是现在!

往树根跑!

匣子在最大的树根下面!”

电话里的男声喊得嘶哑。

我拔腿就往树根冲,脚踝的头发松了些,却还是缠着,每跑一步都像扯着头皮疼。

最大的那根树根像条粗蛇,盘在泥里,上面布满青苔,隐隐能看到泥土松动的痕迹。

我举起银簪子,闭着眼往松动处刨——簪子尖碰到个硬东西,不是石头,是木头。

是个红漆木头匣子,边角己经磨得掉漆,上面缠着的黑发一碰到银簪就缩了回去。

我一把将匣子拽出来,刚抱在怀里,整棵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树洞里的女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叫,那些垂下来的黑发像疯了似的往回缩,缠成一团,裹住树洞,像是在保护什么。

“快打开匣子!”

电话里的男声喊,“里面有她的梳子,让她看看梳子,她就知道该走了!”

我颤抖着打开匣子,里面果然放着把牛角梳,梳齿上还缠着几根灰白的头发,和我外婆的发色很像。

就在我拿出梳子的瞬间,老槐树的摇晃停了,风也停了,那些缠在脚踝上的头发慢慢松开,蜷成小球,滚回泥里,消失不见。

树洞里的女人脸安静下来,青白色的皮肤渐渐变得透明,黑洞洞的眼眶里,似乎映出了梳子的影子。

她的头发不再飘动,顺着树干缓缓垂落,像在给自己梳头发。

“妈……”电话里的男声哭出声,“可以走了……凶手早就被抓了,你不用再等了……”女人的脸对着我,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然后一点点变淡,最后和那些头发一起,融进了槐树的纹路里。

树上的灯笼不知何时重新亮了,只是不再明明灭灭,而是透着暖黄的光,像普通的灯笼一样。

泥里的暗红色液体干了,露出底下正常的黑土,再没有头发,也没有血腥味。

老太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捡起草地上的拐杖,看着我手里的匣子,叹口气:“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电话己经挂了,屏幕上的无归属号码消失了,像从没出现过。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梳头匣子,突然发现匣子底刻着个“兰”字——那是外婆的名字。

原来匿名信不是诱饵,是外婆在让我帮她的老姐妹最后一个忙。

我抱着匣子往村外走,这次泥里再没缠着头发,老槐树的影子落在地上,像个温柔的拥抱,不再阴森。

风吹过枝桠,沙沙的,像有人在轻声哼着老歌。

走出西槐村时,手机突然收到条短信,来自那个消失的号码:“谢谢你。

我妈说,梳子上的头发,是她留给你的谢礼。”

我拿起牛角梳,梳齿上的灰白头发不知何时多了几根,柔软,温暖,像外婆以前摸我头时,落在我发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