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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8-18

死亡是有味道的。不是腐肉或污血的腥臭,不是陈年棺木朽烂的霉味。

当那杯御赐的鸩酒滑过喉管,像烧红的烙铁猛地捅穿了身体,

五脏六腑都在那瞬间被点燃、撕碎,化作滚沸的熔岩。喉咙里涌上的,

是一股极其古怪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带着金属的冰冷锈气,

又混杂着某种我无比熟悉的药引被烧焦后的刺鼻焦糊。这味道霸道地灌满鼻腔,冲上颅顶,

剥夺了所有的感官,眼前只剩下无边无际、翻涌不息的猩红,像永远凝固的泼天血雨。

“沈知微,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皇帝的声音隔着一层厚厚的血幕传来,

模糊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安心去吧。”意识沉入血海,

最后一点知觉,是身体重重砸在冰冷金砖上那沉闷的“咚”的一声。……然后,

是另一种味道。清苦,微涩,带着一点草木灰烬的干燥气息,霸道地钻入鼻腔,

驱散了那梦魇般的血腥甜腥。我猛地睁开眼。眼前不是金碧辉煌的宫殿穹顶,

也不是幽冥地府的幽暗景象。昏黄的油灯光晕勉强照亮一方狭小的空间。

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铺,硌得人骨头生疼。

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混杂了各种药材的复杂气味——当归的浓郁,甘草的微甜,

还有炮制药材时沾染上的淡淡烟火气。一切都熟悉得令人心头发酸。我撑起身体,

骨头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仿佛这具身体已经很久未曾真正活络过。

目光扫过这间逼仄的小屋。墙角堆着半人高的麻袋,里面是未经炮制的生药。靠墙的架子上,

一排排大小不一的陶罐、药碾子、小铜秤摆放得还算整齐。窗边一张破旧木桌,

上面摊开着几卷泛黄的医书,还有一叠抄录了一半的药方纸。墨迹未干,

旁边搁着一支秃了毛的毛笔。这里是……太医院最偏僻的药材库房角落,

我入宫后最初几年蜗居的地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

我几乎是扑到那张破旧的小桌旁,一把抓过最上面那张记录药材出入库的簿子。

指尖划过粗糙的纸面,落在日期那一栏。永昌七年,三月初九。三月初九!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血液似乎瞬间冻结。三月初九!距离我被皇帝赐下那杯鸩酒,

还有整整三个月!我重生了?重生回一切还未发生、噩梦刚刚开始酝酿的时候?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开,带来一阵眩晕。我扶住冰冷的桌面,

指甲深深抠进粗糙的木质纹理里,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前世种种,如同烧红的烙铁,

子;那个偶然在御药房后窗下听见的、关于皇帝身世隐秘的、细碎而惊心的低语;以及最后,

那个端来鸩酒的内侍总管,

脸上那抹混合着怜悯与冷酷的、令人作呕的微笑……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

勒得人喘不过气。躲?逃?像前世一样,明哲保身,以为只要谨小慎微就能避开灾祸?

可结果呢?那杯鸩酒的滋味,至今还在喉间灼烧!不!这一次,绝不能再坐以待毙!

必须主动出击!混乱的思绪在恐惧的激流中疯狂冲撞,一个冰冷而危险的名字,

如同暗夜中的寒星,骤然刺破迷雾——九王爷,萧绝。

那个传说中暴戾阴鸷、深居简出的九王爷。那个前世在我死后不久,

便传出“病故”消息的九王爷。

那个……同样被龙椅上那位深深忌惮、处境岌岌可危的九王爷!

还有他那条在战场上废掉的腿……以及后来,

我曾在太医院绝密脉案中偶然瞥见的、关于他体内某种诡异寒毒的不详记录……一个念头,

带着玉石俱焚般的疯狂和孤注一掷的决绝,在心底疯狂滋生、膨胀,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

就是他了!九王府。府邸坐落在皇城西侧,远离宫廷的喧嚣繁华,

毗邻着一片萧瑟冷清的皇家猎场。高耸的青砖围墙厚重得令人窒息,

墙头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苔藓,透着一股经年累月不见天日的阴冷。巨大的黑漆府门紧闭着,

门环是狰狞的兽首,沉默地注视着门前空无一人的长街。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连偶尔飞过的鸟雀都远远避开,不敢在此停留鸣叫。我站在紧闭的府门前,

身上只穿着太医院最低等使女的素色粗布衣裙,单薄得挡不住初春傍晚的料峭寒意。

风从空旷的长街尽头卷来,带着猎场方向枯枝败叶的腐朽气息,吹得衣袂紧贴在身上,

刺骨的冷。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残留的、属于前世毒发的幻痛。恐惧像冰冷的毒蛇,

缠绕着四肢百骸。但脑海里,那杯鸩酒翻涌的猩红,皇帝冰冷的宣判,

比眼前的森严府邸更加可怖。时间不多了。三个月,只有三个月!深吸一口气,

那冰冷的、带着腐朽味道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锐痛,却也奇异地压下了些许颤抖。

我抬起手,用力拍向冰冷的兽首门环。“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长街上突兀地响起,惊飞了远处枯树上几只寒鸦,

嘶哑的鸣叫划破死寂。门内毫无动静。只有风声呼啸。我咬了咬牙,再次抬手,

更加用力地拍下去。“咚!咚!咚!咚!”沉重的门环撞击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促。

掌心被冰冷的金属震得发麻,刺骨的寒意顺着骨头缝往里钻。不知拍了多久,

就在手臂酸麻、几乎抬不起来的时候,厚重的黑漆府门,终于发出艰涩刺耳的“吱呀”声,

缓缓向内拉开了一道缝隙。门内光线昏暗,一个穿着王府侍卫服色的高大身影堵在门缝里,

只露出半张脸。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冰冷的戒备,

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落在我那身卑微的太医院使女服上。“何人?”声音低沉,

毫无温度,带着一种长期沉默后的沙哑。冰冷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瞬间冻住。但膝盖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噗通一声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青石门槛前。粗糙的石面硌得骨头生疼,

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单薄的裙裾。“太医院药房使女沈知微,”我垂下头,

额头几乎抵上冰冷的地面,声音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带着无法控制的颤音,却用尽全身力气,

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求见九王爷!奴婢……有要事禀告!关乎王爷……腿疾!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侍卫居高临下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如同实质般钉在我低垂的后颈上,

带着审视与怀疑的重量。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门缝里透出的寒意,似乎比外面的风更冷。就在我快要被这无声的压力碾碎时,门内深处,

一个更冷、更沉的声音穿透昏暗,如同冰锥般刺来,不带丝毫情绪:“带进来。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严,瞬间压过了风声。侍卫侧身让开。

沉重的府门在我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天光。我被无形的力量推搡着,

脚步踉跄地踏入了九王府的幽深。门后是一条漫长而逼仄的甬道,两侧高墙耸立,

抬头只能看见一线灰蒙蒙的天空。脚下是打磨得光滑冰冷的青石板路,

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和空洞。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浓重的、混合了药味和某种陈旧气息的味道,沉甸甸的,压得人胸口发闷。

甬道的尽头,光线骤然暗沉下来。我被引到一间极其空旷的厅堂前。巨大的雕花木门敞开着,

里面却几乎没有任何陈设,空荡得让人心头发慌。光线从极高处狭小的窗棂透入,

吝啬地在冰冷的地砖上投下几块惨淡的光斑,更衬得四周阴影浓重如墨。厅堂深处,

光线最黯淡的角落,放着一张宽大的乌木圈椅。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他整个人几乎都陷在椅背浓重的阴影里,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而挺拔的轮廓。

一身玄色的常服,几乎与背后的黑暗融为一体。唯有搭在扶手上的一只手,

被角落漏下的一点微光勉强照亮。那只手骨节分明,苍白得近乎透明,指节处微微凸起,

透着一股病态的孱弱,却又蕴含着某种紧绷的、令人不安的力量感。那手随意地搭着,

指尖在冰冷的乌木上无意识地轻轻叩击着,发出极其细微的“嗒…嗒…”声,

在这死寂空旷的大厅里,却清晰得如同敲在人的心弦上。我的膝盖再次不由自主地发软,

几乎要再次跪倒。但这一次,一股无形的力量撑住了我。不能跪!若连站直的勇气都没有,

如何取信于这传说中阴鸷冷酷的九王爷?我强迫自己站稳,手指在身侧紧握成拳,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那尖锐的刺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太医院药房使女沈知微,

叩见王爷。”声音依旧带着颤,但比在门外时平稳了些许。我微微屈膝行礼,目光垂落,

不敢直视那片阴影。阴影中的人没有回应。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银,

只有那指尖轻叩乌木的“嗒…嗒…”声,不急不徐,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死寂的空间里。

每一次叩击,都让我的心跳跟着漏掉半拍。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

从阴影深处无声地蔓延开来,一寸寸浸透皮肤,冻结血液,沉甸甸地压在肩头,

让人几乎窒息。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冰凉地划过脸颊。时间在无声的威压中拉长、扭曲。

每一息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摇摇欲坠。终于,那敲击声停了。阴影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短促、冰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沈知微?

”那声音低沉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寒冰,“一个小小的药房使女,擅闯王府,

口称知晓本王腿疾……谁给你的胆子?”最后一句,语调陡然下沉,如同重锤砸落,

带着山雨欲来的森然寒意。寒意瞬间刺穿骨髓!我猛地抬起头,视线撞向那片阴影深处。

光线太暗,依旧看不清他的脸。但就在这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两道冰冷锐利的目光,

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了昏暗,精准地钉在我的脸上!那目光里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猎物般的冷酷和探究,仿佛要将我从皮到骨都彻底剖开、看穿!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几乎要炸裂开来。前世被毒杀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被这目光一刺,骤然变得无比清晰,如同跗骨之蛆,瞬间攫住了我的灵魂!

恐惧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要将我彻底淹没。不能退!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王爷!

”我几乎是嘶喊出声,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尖锐变形,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绝望,

“奴婢的胆子,是‘阎罗索命’给的!是‘赤焰蛇毒’给的!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那毒入骨髓、冰火交煎的滋味!奴婢更知道,

您那看似寒症侵骨的腿疾,根本不是什么战场旧伤!而是……而是有人处心积虑,

用‘寒髓引’作引,以‘赤焰蛇毒’为刃,一点点蚀骨断筋!!” 最后几个字,

几乎是吼出来的,在空旷的大厅里激起沉闷的回响。“阎罗索命”和“赤焰蛇毒”,

正是前世皇帝赐我鸩酒中的主毒!而“寒髓引”……是前世我翻阅太医院绝密脉案时,

在九王爷那份被重重掩盖的记录深处,看到的那个被刻意抹去痕迹的引毒之名!

话音落下的瞬间,死寂再次降临。这一次的死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沉重、更加粘稠,

仿佛空气本身都凝固成了坚冰。阴影深处,那道冰冷审视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

如同淬了毒的针尖,死死钉在我脸上!一股无形的、凛冽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寒潮,

轰然从那个角落爆发开来,瞬间席卷了整个空旷的大厅!冷!刺骨的冷!

仿佛置身于万载冰窟之中,连思维都被冻得僵硬。乌木圈椅的扶手处,

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嚓”裂响。紧接着,阴影动了。那模糊的人影缓缓前倾,

终于从椅背浓重的黑暗里探出些许。微光勉强勾勒出他脸部的轮廓——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凿,

下颚紧绷,薄唇抿成一条毫无温度的直线。脸色是一种久不见天日的、病态的苍白。

而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瞳孔的颜色深得近乎墨黑,此刻正死死地锁着我,

里面翻涌着冰冷刺骨的杀意、审视,以及一丝极淡、却无法忽视的……震动!他开口了,

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如同寒铁摩擦,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砭骨的冰渣:“哦?‘寒髓引’?

‘赤焰蛇毒’?蚀骨断筋?”他重复着这几个词,语调缓慢而危险,

每一个音节都敲在人心最恐惧的弦上,“小医女,你可知,单凭你这几句话,

本王现在就可以将你挫骨扬灰,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蚀骨断筋之痛?

”那股凛冽的杀气随着他的话语骤然收紧,如同冰冷的铁箍,狠狠扼住了我的咽喉!

呼吸瞬间变得无比艰难,眼前阵阵发黑。恐惧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离!“奴婢知道!”我用尽全身力气,

从被扼紧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但奴婢更知道!

若王爷此刻杀了我,那您体内日夜煎熬的寒毒,

您这被‘蚀骨断筋’的腿……便永远无人能解!也无人敢解!

更无人……知晓这毒究竟来自何处!” 我猛地抬起头,不顾那几乎要将我刺穿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