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卫安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到了单位。
昨晚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全是股票涨停和跌停交错出现的鬼畜画面。
“哟，小林，昨天没睡好？
年轻人，要懂得节制啊。”
赵科长端着保温杯，看着他，语重心长中带着点男人都懂的猥琐笑意。
林卫安心里骂了句“节制你大爷”，脸上却挤出个腼腆又尴尬的笑：“没有没有，科长，就是有点认床，没睡踏实。”
“嗯，早点适应。”
赵科长摆摆手，坐回自己位置，“对了，桌上那份文件，你打一下，校对一遍错别字，然后送到李副局长办公室去。
手脚麻利点。”
“哎，好的科长。”
林卫安赶紧坐下，打开那台老掉牙的电脑。
这破机器，开机用了足足三分钟！
林卫安看着屏幕上那个慢吞吞移动的进度条，心急如焚。
三分钟，够国际市场波动好几个来回了！
知道这几分钟老子可能亏多少钱吗？
啊？！
好不容易打开文档，他开始校对。
眼睛看着文件，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应该开盘了吧？
是高开还是低开？
妈的，这破电脑能不能装个股票软件？
算了，装了也不敢用，这特么是内网机吧……”他如坐针毡，***底下跟长了钉子似的。
“科长，我……我去个厕所。”
林卫安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请示。
“嗯，去吧。
年轻人，就是事儿多。”
赵科长头都没抬。
林卫安如蒙大赦，抓起手机就往外冲。
进了厕所隔间，反锁门，动作一气呵成。
他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打开炒股APP。
网络有点慢……刷新中……他的心跳得跟打鼓一样。
出来了！
持仓股票一片环保色（A股跌为绿）！
林卫安眼前一黑，差点没一头栽进坑里。
“***！
不是吧？！
开局就跳水？
我的十万块！”
他捂着胸口，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
那绿色，刺得他眼睛生疼。
完了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要是亏没了，别说亿万富翁，可以首接上天台排队了！
他丧眉搭眼地回到办公室，整个人跟被抽了魂似的。
“怎么了小林？
肚子不舒服？”
王姐关切地问。
“啊……有点，可能吃坏东西了。”
林卫安有气无力地回答，瘫在椅子上。
一上午，他干什么都没心思。
文件打得错误百出，被赵科长训了两句；送文件跑错了楼层；倒水差点烫到手。
每隔十几二十分钟，他就借口上厕所或者打水，溜出去看一眼手机。
那绿色，好像淡了一点？
又好像没有？
是不是心理作用？
这种煎熬，比当年高考等成绩还难受。
中午吃食堂，两素一荤，六块钱。
他味同嚼蜡，扒拉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旁边同事都在聊家长里短，电视剧剧情，他一句都听不进去。
下午，继续“厕所——工位”两点一线。
快到收盘的时候，他又一次溜进厕所。
刷新！
咦？
绿色好像少点了？
甚至有一两只股票翻红了，虽然只是微弱的一点点红！
希望的小火苗噌一下又冒起来了！
收盘价！
快出来！
当最终收盘价显示出来时，林卫安长出了一口气。
总体小跌一点点，亏了几百块。
不算伤筋动骨。
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他拍了拍胸口，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回到办公室，脸上甚至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哟，小林，这是肚子好了？
碰上啥喜事了？”
王姐打趣道。
“啊？
没没没，就是感觉好多了。”
林卫安赶紧收敛表情。
下班铃响，赵科长又慢悠悠地开始总结：“今天呢，大家的工作总体还是不错的，但是个别同志啊，精神不够集中，小错误不断……（省略两百字）……明天要继续努力……”林卫安低着头，心里却在想：“集中精神看你吹牛吗？
老子的精神很集中，都集中在K线图上呢！”
回到家，张晓雯看他脸色还行，问：“今天工作顺利？”
“顺利顺利。”
林卫安敷衍道，心里惦记着晚上的复盘。
等老婆睡了，他再次打开电脑。
仔细研究今天的分时图，又翻看各种新闻、论坛。
虽然今天亏了点，但他对自己的判断更有信心了。
波动是正常的，趋势才是关键！
他甚至大胆地预测，明天可能会有个小反弹。
第二天，果然，他持仓的股票大部分翻红，小幅上涨。
把昨天的亏损抹平，还稍微赚了一点。
看着账户上那可怜巴巴的几百块盈利，林卫安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这是希望！
是曙光！
是他亿万之路的第一块砖！
中午食堂吃饭，他破天荒地要了个鸡腿奖励自己。
“今天食堂这菜不错哈！”
他笑着对旁边的同事小李说。
小李是个刚来的应届生，愣头愣脑的：“啊？
还行吧，天天就这几样。”
林卫安嘿嘿傻乐。
下午，单位组织学习某个重要讲话精神。
会议室里，领导在上面念稿子，下面的人昏昏欲睡。
林卫安也低着头，看起来像是在认真做笔记。
实际上，他的笔记本上，画满了各种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符号和数字曲线——那是他模拟的K线图和交易计划。
“嗯，这个点位可以加仓……那个压力位得注意……成交量是关键……”他写得津津有味，比听报告认真一万倍。
偶尔领导声音提高，他还会配合地抬起头，做出凝神思考的样子，然后继续低头“做笔记”。
散会后，赵科长还表扬了他：“嗯，小林笔记记得很认真嘛，不错，继续保持！”
林卫安：“谢谢科长鼓励！
领导讲得太深刻了，我得好好消化！”
心里：“深刻个屁，老子在研究更深刻的东西——怎么从你们这些官僚身上赚钱！”
晚上回家，他神秘兮兮地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张晓雯。
“哟？
哪来的钱？”
张晓雯惊讶地问。
“嘿嘿，我们科里发的季度奖，人人有份。”
林卫安早就想好了借口。
其实狗屁季度奖，就是他炒股赚的那点钱，拿出来一点安抚老婆。
“真的啊？
太好了！”
张晓雯果然很高兴，“正好明天交电费水费了。”
看着老婆开心的样子，林卫安心里既有点小得意，又有点酸楚。
“这才哪到哪啊，老婆，等着吧，以后咱家电费水费，都用百元大钞交！”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虽然过程提心吊胆，虽然盈利微不足道。
但林卫安觉得，这班，上得好像有点意思了。
至少，有了盼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