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叶星澜都似有似无把目光投放在温迟身上。
看她微笑时微微鼓起的腮帮子。
看她说话时乖顺软乎的姿态。
看她上课时认真专注的样子，老师说什么都乖乖记下来。
看她眼神里的关心和…疑问。
好吧，一不小心和温迟对视了。
叶星澜摸了摸脖颈间的银项链，故作镇定地转过头看向窗外。
雨停了。
怎么还不放学。
……放学铃响过了30分钟，温迟还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
她攥着书包带子，脚尖无意识地碾着一片枯叶，时不时踮起脚张望。
张韵说好值日完就来找她的，可教学楼里连个人影都没了。
初秋的风卷着细碎的桂花香扑过来，她缩了缩脖子，把脸往围巾里埋得更深些。
太阳慢慢落下后确实有点冷，但温迟还是更怕张韵找不到她。
虽然上次她等到天黑，却换来一声忘记了。
但约好了，就是约好了。
温迟无意识踢着脚下的石头。
哪怕……对方失约，自己也不想不守信。
“喂。”
突然***来的声音吓得温迟一抖，她赶忙抬头，看见同班的陈子豪插着兜站在面前，校服敞着，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T恤。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男生，正痞里痞气地凑近，把温迟脚下的石头一脚踢飞。
“借点钱呗，乖乖女。”
陈子豪弯腰，阴影笼罩下来，“明天还你。”
温迟抿了抿嘴。
她记得之前体育课，他故意把篮球往女生堆里砸，叶星澜抬手挡了一下，球“砰”地砸在她小臂上，留下一片淤青。
当时叶星澜连眉头都没皱，只是冷冷说了句：“手滑了？
下次我会让你脑袋也滑一下。”
温迟小声道：“不好意思啊。
我……没带多少。”
这不是第一次了。
他们总是会这样自然地“借”走温迟的，后来却再没提过。
可能对方实在太缺钱了吧。
像往常一样给了钱就好了……什么也不会发生。
温迟急忙从书包摸出粉色小猫零钱包，指尖刚碰到纸币，陈子豪就一把抽走纸币：“谢了啊，乖宝。”
他故意用指腹蹭过她掌心。
温迟有些不舒服地后退一步，抽回手，仰头对着他无害地笑，“不客气啊。”
突然“啪”的一声巨响。
有人把易拉罐精准砸进垃圾桶，金属碰撞声让几人都回头去看。
叶星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她站在五米外的树荫下，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散打训练留下的淤青。
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目光冷得像淬了冰。
“你还没有走呀。”
温迟软软地笑了笑，友好地想走上前和叶星澜说话。
叶星澜却没应答，径首走向她们。
温迟只好停了脚步，看着她。
叶星澜的神色很冷，面色阴郁，温迟有些不安地捏了捏书包肩带。
陈子豪见是叶星澜僵了一下，随即把纸币偷偷递给身后的两人，面对她咧嘴笑：“呦，叶同学，有什么事啊？”
叶星澜没说话，只是从外套摸出一枚硬币，在掌心掂了掂。
硬币被抛起来又接住，金属冷光晃过温迟的眼睛。
温迟抿着嘴没说话，只是把书包带子攥得更紧了些，专注地盯着那枚硬币。
陈子豪一行人也疑惑地盯着硬币。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温迟努力想从那枚硬币中看出什么猫腻。
突然，只见叶星澜反手将硬币弹向陈子豪额头。
“砰！”
陈子豪痛呼一声，硬币落地滚进下水道栅栏。
叶星澜一脚踢翻陈子豪想捂额头的手踩住，用鞋底用力碾了碾：“下次再碰她，我让你像这枚硬币一样消失。”
“从她那里拿的钱呢。”
见状，身后两个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就想开溜。
温迟心下疑惑，小声提醒。
“叶星澜，他给后面的同学了，他没钱。”
语气的体谅和关心让被踩在地上的陈子豪没由来的一肚子火。
“谁没钱了！？
温……”话还没说完，陈子豪就被叶星澜一脚踢翻在地，滚了两个圈。
“疼疼疼！”
陈子豪滚到一边，“叶星澜你疯了吧？！”
叶星澜却没再管他，看向另外两人，两个男生意识到不对，忙不迭笑嘻嘻打着圆场。
“嘻嘻，澜姐，给你。
还有我们的零花钱也给你。
别打我们。”
他们从口袋掏出零钱毕恭毕敬交到温迟手上，扶起陈子豪逃也似的往外走。
陈子豪脸色铁青，挣扎着还想骂几句脏话，却被朋友用力捂住嘴：“算了…陈哥，她散打队的……”……温迟呆站着，掌心的小猫钱包被塞得鼓鼓的。
怎么会…？
温迟仰头看着眼前漂亮的女孩，精致的五官紧绷着，眸色冷冽，樱花般的唇瓣抿成首线。
她似乎是在生气。
“……你傻吗？”
叶星澜开口了。
她弯腰拎起散打包，语气比平时更冷，“为什么要把钱给他们。”
温迟目光下移落在她的下巴上，那里好像被什么擦破了，微微破皮发红，她小声嘀咕着。
“你受伤了…”温迟连忙在口袋里翻出创可贴想给她贴上，却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温迟，我问你话呢。”
看见对方澄澈的眸子如小鹿般惊恐，叶星澜不由得松了力气，放软了语气。
“他们在欺负你，懂不懂？”
这是叶星澜第一次叫她名字。
可是，她也只是在借陈子豪钱，而己。
温迟心里升起些许奇怪微妙的感觉，她不明白为什么叶星澜会突然说这种话。
只要像以往一样，像大家一样，不就好了。
就像父亲发脾气时会打她，任她孤零零蜷缩一团，但只要父亲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温迟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父亲会告诉她。
“这都是你忘记熨衣服的错。”
“我只有你了，都是你害得我这样。”
“你要是再听话一点就不会这样了。”
……温迟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些什么，只是露出一贯来无害又温和的笑。
“知道啦~谢谢你。”
借着对方握住自己的手腕的力道放松，顺势凑近了些许。
“谢谢你帮我。”
“别生气了好吗？”
温迟抬头，湿漉漉双眸好像也在真诚诉说着主人的祈求。
叶星澜想推开她的手一顿，盯着温迟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有些僵硬地拉开她。
“我没生气，只是见不惯某些傻瓜。”
温迟趁着她拉开后说话，把创可贴贴在她下巴上，望着叶星澜说话时微微开合的唇瓣发呆。
贴好了。
傻瓜？
陈子豪确实有时候笨笨的。
叶星澜摸了摸不知何时被贴上的创可贴，盯着她因思考而走神的眸子看了两秒，突然转身：“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