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街道仿佛沉浸在无边的阴影中。
刺耳的警报声折断了夜色的寂静，撕裂了宁海市最后一丝秩序。
刺目的红色信号灯在楼宇间闪烁，映在林诺涂满灰尘的眼眸里，像血一样鲜明。
他将手中钢管握得更紧，目光在半毁的商店和狂奔的人群间游走。
耳边，婴儿哭鸣、轮胎尖叫，和远处频率错乱的警用通讯混杂成一种陌生的城市交响。
他的队伍只剩七人，聚在废弃银行旁的狭窄巷口。
空气里，血腥和焦糊的气味隐隐渗透。
林诺的右手不断颤抖。
他记得母亲消逝在同样疯狂的黑暗里。
金属门斑驳的倒影里，她的惊叫和血迹交错成一段长存的噩梦。
他咬紧牙关，努力把疼痛锚定在当下每一个决策里。
“林哥！”
孙弦低声叫道，满脸紧张，异形的右手在夜色中泛着冷淡的蓝光。
“裂隙……你看见刚才那个怪物了吗？
街角那边。”
林诺将队员们推进夹缝间，迅速回头。
一个足有两米高的影子正滑过银行侧壁。
怪物步态扭曲，皮肤时而发白，时而闪现人类面部轮廓——下一瞬，它在夜幕下急速融化成一团，顺着墙面爬升，宛如液态的惊悚。
“离它远点。”
林诺冷静地道，声音艰涩。
“艾芙，把大门堵住。”
艾芙·琼斯动作果决，早己将沙袋搬到巷口。
她环视西周，看了一眼林诺，眸色阴郁。
“通讯瘫痪了。
最后一条消息说南城区失守，不知道有多少怪物潜进来了。”
冈村一辉挤进队伍，背后是一群浑身污泥的难民。
“大家都想往西城区撤，但看起来那里也有裂隙扩散。
你有办法吗？”
林诺对上冈村炽热的目光，冷静分析出可能的撤退路线。
他伸出手，在手机屏幕上绘出曲线。
电子地图己经失效，但他根据银行旁的地下通道线索，草拟了一条通往旧工业区的路线。
“从这里进。
地下管道连接西边的废弃码头。
很窄，但怪物未必能全身通过。”
孙弦踉跄着跟上，低声咕哝：“它们好像越来越能伪装……不只是模仿形体，连气味都有微妙变化了。
人类与怪物的界限，到底还剩下什么？”
艾芙没理会孙弦的自语。
她贴近林诺，声音低沉：“如果撤退失败，备用方案是什么？”
林诺没有立刻回答，只在背包里摸索。
他翻出一个小型燃烧弹，又掏出一根手写纸条。
“还有三处资源点，”林诺说，“但都在怪物活跃区。
只要能分散它们的注意力，队伍就有机会再聚集更多幸存者。”
人群逐渐平息了躁动。
娜塔莉·阿伦半跪在地，用随身摄像机扫过每个人的脸，她敏锐捕捉到恐惧与坚决交融的神情。
“这不是单纯的灾难，也不是变异后的猎杀游戏。”
她自言自语，“如果我们不能揭出裂隙背后的真相，那就会永远被恐惧掌控。”
冈村一辉眯起眼。
“你想说，所有人都该冒险？”
林诺抿住嘴，摇头。
“不是让所有人冒险，是让有能力的人带领，其余随队适应局势。
而且，不能再相信政府和军方能及时救援了。
现在，每一次选择都决定生死。”
孙弦放声大笑，显得有些神经质。
“就是这句话！
浮在边缘的人，总是先被吞噬。
可是，林诺你敢不敢承认，你怕变成怪物？”
林诺的眼神一冷，没理他。
角落里突然响起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隔壁建筑的卷帘门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撞击。
队员们本能举枪，林诺挥手让众人后退。
“别发出声响！”
艾芙低喝。
卷帘门扭曲着、咯吱咯吱地卷开。
第一只怪物半人半兽、面孔残缺，探出头颅后又缩回去。
林诺用战术手电照射过去，光束下那怪物的眼睛居然映出了幼童的脸孔，然后一瞬切回野兽的狰狞。
孙弦像是被蛊惑，忍不住迈步上前。
林诺一手将他拉住。
“不能冒险！
记住你的职责，不要再自作主张！”
下一秒怪物开始啃咬金属门，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
林诺果决地将燃烧弹点燃，准备扔向门口。
艾芙站到他身侧，担心地瞄向后巷通道。
“此处己无退路。”
林诺声音坚定，目光扫过所有队员。
“我们必须拼死突围，保住队伍，否则今天就全军覆没。”
冈村立刻动员难民们抬起沙袋，准备集体突击。
娜塔莉收起摄像机，压低声音：“无论今晚发生什么，我们必须带回证据。”
一阵新怪物的嚎叫从远处传来，像警报一样穿透混乱。
林诺深吸一口气，将燃烧弹扔向卷帘门，火光瞬时喷涌。
怪物的影子在焰火里扭曲挣扎，夜色也仿佛随之剧烈颤抖。
队员们抓紧时机跟着林诺冲过后巷，脚步踉跄却坚决。
孙弦的异形右手在黑暗中挥舞，反射出蓝白色的黯光，在一瞬间被林诺死死按在背后。
火光延烧，怪物的尖啸短促裂断。
冈村和一众难民奋力搬开障碍物，队伍终于在城市的废墟间穿出一道生路。
艾芙回首看了眼被火光吞噬的怪物轮廓，低声问林诺：“你相信人类还能守住自己的界限吗？”
林诺看着远方：“我不知道。
但今晚，没人能退缩。”
城市的夜色被裂隙撕开，废墟、火光与怪物的嚎叫交织成亘古未有的新世界。
而林诺带领的队伍，在这苍白的希望和绝望之间，终于踏上了逃亡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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