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若，爱与时间

2025年冬，北方的寒潮来得格外早。一场大雪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座小城，

街灯在雪幕中晕出一圈又一圈昏黄的光晕，像极了童年记忆里，

母亲曾为我点亮的那盏旧台灯。我——周念，二十三岁，刚从省城大学毕业一年，

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生活谈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多坏。只是每当夜深人静，

我总会梦见那个雨夜：父亲嘶吼着扑向母亲，货车轰然撞上护栏，

鲜血在柏油路上蜿蜒成河……而我，站在人群之外，冷冷地看着，心中竟有一丝快意。

“滚呐，你怎么不去死啊！”那句话，是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叫周芷若，我的母亲。

可在我心里，她从来不是“母亲”这两个字该有的模样。

她是街坊口中“当年混社会的女混混”，是同学家长背后议论的“黑道女人”，

是我童年里最不愿提及的耻辱。可今天，我却站在了这条熟悉又陌生的路上。车毁了，

意识模糊前最后一刻，我只记得刺耳的刹车声、玻璃碎裂的声响，还有胸口剧烈的疼痛。

我以为自己死了。可睁开眼，我竟完好无损地站在这条回家的老路上——只是，它太旧了。

水泥路还没翻新，两旁的梧桐树还很瘦小，街角那家早已拆迁的杂货铺竟还亮着灯，

老板娘正坐在门口嗑瓜子，穿着那件熟悉的红毛衣。我低头看自己的手——年轻、干净，

没有这些年加班留下的茧子。口袋里的手机显示着日期：2007年12月15日。

我穿越了。回到了十二年前，那个家长会的前夜。我漫无目的地走着，雪越下越大。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我读高二，成绩中等，性格孤僻。母亲每次来开家长会，

都穿着洗得发白的棉袄，头发扎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笑。可她从不进教室，

只在窗外偷偷看我一眼，然后默默离开。同学们说：“你妈是不是犯过事？

怎么总鬼鬼祟祟的？”“听说她以前是混混头子，打过人，坐过牢。”“怪不得你这么孤僻，

有这种妈，谁敢跟你玩？”谣言像毒藤，缠绕着我的青春。我开始恨她，恨她的存在，

恨她给我的一切“污点”。我从不叫她“妈”，只叫“你”；我从不和她说话，

除非必要；我甚至在她递给我热汤时，故意打翻在地。“都是你的错，

要不然爸爸他为什么会死。”那句话，我至今记得她听见时的表情——像被刀割开胸口，

却还要强撑着呼吸。可我现在知道了真相。就在穿越前的那个雨夜，我在整理父亲遗物时，

发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里面写着：父亲写道：“她曾告诉我，她小时候被家人当作工具，

饿得快死时，是一个抽烟的女人救了她。她说：‘姐，这世道不公，可我不能也变得不公。

’”我愣住了。那个抽烟的女人……不就是我在大学做义工时，偶然救下的那个受伤女子？

她叫阿芷，说自己是“社会边缘人”，不愿透露太多。我给她包扎伤口，陪她说话，

她眼神清澈，笑起来像雪后初晴。她走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可现在我明白了——那是年轻的母亲。那时的她，还没遇见父亲，还没成为“周太太”，

只是个在黑暗中挣扎求生的少女。而我，竟亲手救了她。我站在老屋门前，心跳如鼓。

门开了。她出现在门口，穿着那件旧棉袄，头发微乱，眼神警惕。她手里还拿着一把剪刀，

像是在剪窗花。“你……是谁？”她问，声音清冷。我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

眼前这个女人，是我记忆中那个“令人羞耻的母亲”，可此刻，

她只是个二十多岁、眼神疲惫却倔强的年轻女子。“我……是个路过的人。”我低声说，

“车坏了，想借个电话。”她打量我片刻，侧身让我进来。屋内陈设简单，却整洁。

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合照——是她和一个女人并肩而立，女人抽烟，笑容飒爽。

那是救她的“大姐”。“你是混社会的？”我试探着问。她眼神一凛，

握紧了剪刀：“你怎么知道？”“我……听人说的。”我顿了顿，“他们说你打人、闹事，

是个坏人。”她冷笑一声，剪下最后一片红纸——是一只展翅的鹤。“世人只看得见拳头，

看不见眼泪。”她轻声道，“我打人，是因为有人该打。我闹事，是因为事该闹。

可没人问过，我为什么走上这条路。”她坐下，给我倒了杯热水。“我六岁开始干活，

十岁被送去给人当童养媳，十二岁逃出来，在街头挨饿。要不是大姐救我，

我早就冻死在哪个桥洞了。”她摩挲着剪刀，“她教我：‘你可以用拳头保护自己，

但不能用拳头伤害无辜。’”我看着她，忽然发现她手腕上有道疤，很深，像是被刀划的。

“这……是怎么回事？”她沉默片刻，卷起袖子：“有一次，我拦一个要跳楼的女孩。

她手里有刀，划伤了我。可我还是抱住了她。”“后来呢？”“她活下来了，现在在读大学。

”她笑了，眼里有光，“她说，那天看见我流血还抱着她，

突然觉得……这世界还有人愿意为她拼命。”我鼻子一酸。这哪里是“混混”？

这分明是英雄。那一夜，我留在了她家。我们聊了很多。她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在雪夜里乱走，

我编了个理由，说父母离异，自己被寄养在亲戚家，想回老家看看。她没多问，

只是默默给我铺了床，又煮了一碗面。“吃吧，暖暖身子。”她说。我捧着碗，

热气模糊了视线。这双手，曾为我洗过无数件衣服，做过无数顿饭，可我却从未正眼看过她。

第二天，是家长会。我悄悄跟去学校。躲在角落里，看着她站在教室窗外，

远远望着“我”——那个十七岁的周念。她的眼神温柔得像水，可又带着深深的愧疚与无奈。

忽然，警笛声响起。一辆失控的货车冲破护栏，直直朝她撞来！时间仿佛凝固。

我看见父亲从教学楼冲出，大喊一声：“芷若！”他用尽全力将她推开——“砰——！

”撞击声响起，世界陷入寂静。我冲过去，跪在父亲身边。他嘴角溢血，

却还笑着看她：“你……没事就好。”她瘫坐在地，抱着父亲，哭得撕心裂肺。

而那个十七岁的我，站在人群里，冷冷地看着，眼神冷漠。我冲过去，想骂他，想打他，

可我不能。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众人指责：“就是她！那个混混女人，

害得人家丈夫死了！”她没辩解，只是抱着父亲的遗体，一言不发。那一刻，

我终于明白——她不是不坚强，而是坚强到连哭都无声。那天夜里，我回到她身边。

她坐在灯下，手里攥着父亲留下的戒指，眼神空洞。“你走吧。”她说，“这条路，

不适合你。”“可我……不想再走了。”我跪在她面前，第一次喊出那个字：“妈。

”她浑身一震，抬头看我。“我错了……我一直都错了。”我哽咽着，“我不该恨你。

你才是最苦的那个人。你被家人抛弃，被世界误解，可你还在救人……你救了那么多人，

却没人救你。”她怔怔地看着我，泪水缓缓滑落。“你……怎么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以你为荣。”她终于哭出声来，像压抑了半生的委屈，

终于找到了出口。那一夜，我们相拥而泣。我决定留在这个时空。我不再是那个冷漠的儿子，

而是她最坚实的依靠。我帮她开了一家小餐馆，取名“芷若居”。她做饭，我招呼客人。

她依旧会路见不平，可现在，我会和她一起站出来。我们救了一个被家暴的女人，

送她去庇护所；我们资助了一个辍学的女孩，

让她重返校园；我们甚至劝服了当年造谣的那位家长，让他当众道歉。她开始笑得多了，

眼角的皱纹也温柔了。有时，她会摸着我的头说：“你变了，像个人了。

”我笑：“我是你儿子，当然像你。”她瞪我一眼：“少贫嘴。”可我知道，她心里是甜的。

然而，命运从不会让救赎来得轻易。某天夜里，一个陌生女人来到店里，盯着她看了很久，

忽然说：“你……是阿芷？大姐临终前，让我找你。”母亲猛地站起身，手微微发抖。

“她……说了什么？”女人递来一封信，泛黄的纸页上，写着几行字：母亲读完，泪如雨下。

我抱住她：“妈，不管你是谁的女儿，你都是我的母亲。而我，会陪你走完剩下的路。

”雪又下了起来。窗外，一对母子撑着伞走过，孩子蹦跳着踩雪，母亲笑着责备。

母亲望着那背影，轻声说：“如果当年……我也能那样牵着你走，该多好。

”我握住她的手：“现在也不晚。”雪夜之后，那封来自“大姐”的信，像一把钥匙，

打开了周芷若尘封二十年的记忆之门。她开始翻找旧物。在床底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里，

她找到了一张泛黄的出生证明——周芷若，女，198X年冬生于市立第三医院，

父：周正阳，母：林秀兰。“周正阳……”我念着这个名字，心头一震。父亲？

可她从小被舅舅告知：“你爹早死了，你娘也不要你了，我们收留你是恩情。

”可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父亲是警察。母亲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指尖颤抖，

像是触碰着一道不敢愈合的旧伤。她低声说：“我小时候，舅舅总让我去偷东西，

说‘你爹是警察，抓人抓得多，人家要报复’。我信了，一直以为……是他害死了自己亲爹。

”她忽然抬头看我：“念儿，你说，如果他不是坏人，

如果我……从来都不是‘罪孽的后代’，那我这一生，是不是可以不一样？

”我握住她的手：“妈，你现在就可以不一样。”第二天，我们去了市档案馆。

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我查到了“198X年警员周正阳因公殉职案”的记录。

档案显示：周正阳，男，32岁，刑警，在追捕一伙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团伙时，

遭伏击身亡。案发后，其妻林秀兰精神失常，女儿失踪，疑似被亲属藏匿。“失踪”两个字，

像针一样扎进母亲的眼里。她死死盯着那页纸，嘴唇发白：“原来……我不是被抛弃，

是被偷走的。他们怕我长大后查真相，所以把我当成工具，让我干脏活、受苦，

让我相信自己不配拥有好人生……”我紧紧抱住她：“但现在，你找到了自己。

你是周正阳的女儿，是英雄的血脉。你不是混混，你是守护者。”我们决定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