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己经褪去白昼的喧嚣，只剩下城市微弱的灯火，在林思遥的书房窗前悄然铺展。
甄若彤蜷在米色绒毯里，手里捧着加了焦糖的拿铁，乌黑的发丝随意落在肩头，一双眼睛闪着好奇和探寻。
思遥把手机屏幕扣在桌上，脸侧的余光还迷恋着会议上那一幕，好像程瑾瑜的低声话语还萦绕在耳旁。
甄若彤一眼瞥见她的神情，嘴角扯出了惯有的揶揄：“你又在想那个‘音乐制作人’？
小遥，你的防备心都快写在额头上了。”
思遥回神，装作漫不经心地将纸巾捏成一团。
“只是觉得那个项目有点难，不知道能不能撑下来。
广告这行越来越内卷，设计案没被采纳，客户又挑剔得很。”
她说完，眉头仍没舒展开。
若彤靠近了一些，语气温柔下来：“别总把压力都藏着。
你己经很厉害了，还会怕新项目？”
思遥嗤笑一声，却没接话。
屋内的灯光被两人的低语笼罩，时间似乎也放慢了步伐。
她试图转换话题：“你那边怎么样，医院最近还安稳吗？”
若彤甩甩手。
“医患纠纷越来越多，有时觉得自己不是医生，更像个危机公关。
前天凌晨急诊来了个醉酒的小伙，家属差点把我们的值班室拆了。
就是这样，现实总比电视剧辛辣。”
思遥嘴角微扬，心里软软地贴了一下。
两个女人各自背着不为人知的压力，只有在深夜的安全感里，才能坦白一些脆弱。
她煮了热巧克力，递过去。
“有时候，我希望能像你一样勇敢，哪怕情绪上头也敢去怒怼。”
若彤眨眼道：“我的勇敢多半是被吓大的。
说真的，你最近还会失眠吗？”
思遥低头，指尖划过杯沿。
“偶尔吧。
项目改稿太多，团队里也有几个新人，不太好沟通。
其实我怕的不是辛苦，是……好像自己一首被家庭、工作、情感三面夹击。
总有点力不从心。”
若彤胸膛起伏了一阵，“你爸妈最近怎么样？
还会……”她顿住，想起思遥的父母离异，那些少年阴影。
思遥很少主动提起家庭，她顿了一下，声音低到近乎耳语：“我爸常年忙生意，见面像拜访客户。
妈妈海外生活，偶尔给我发些网红景点照片。
其实他们对我挺好的，只是……他们太像路人了。”
空气悄然凝结，只有咖啡的香气还在缓慢流转。
若彤轻拍她肩膀，不再追问。
房间角落的音响溢出低低的爵士乐。
思遥突然开口：“你觉得人真的能完全独立吗？
大学的那段恋情结束后，我总觉得自己越来越孤立。
明明想要亲近，但又怕暴露；想要信任，却怕被伤害。”
若彤起身，郑重地握住思遥的手。
“你怕，是因为你在乎。
如果我们真的不在乎，所有受伤都无所谓了，不会让人夜里失眠，也不会让人反复想起某句话。”
思遥抿嘴，想起午后会议上程瑾瑜的模样，黑色短发下的眼神沉静而安静。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套近乎，却能让人想要靠近。
“你觉得程瑾瑜怎么样？”
思遥试探着问。
若彤扬扬眉，“单身、音乐人、沉默型、不像会玩花招的……你动心了？”
思遥摇头，但没有否认。
“不确定。
他话不多，但很细心，感觉有故事。
广告团队里的女生暗地里都觉得他难接近。”
若彤笑得狡黠：“小遥，‘有故事’的男人也是危险的。
你不是最懂分寸么？
我倒是觉得你可以试着慢慢接触，别总用过去保护自己。
命运不是只有一次选择。”
思遥望向窗外，灯火流转成温柔的剪影。
内心有一部分悄悄松动，却又害怕新的伤痕。
若彤忽然低声问：“你还记得楚天行吗？
那个下午，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今晚的气氛很配你’——你们大学同学朋友圈己经快被‘楚律师’和你刷屏了。”
思遥被逗乐，但也有几分无奈，“天行还一样，嘴甜心热，但不太会表达真正的感受。
他爸妈的事对他影响很大。”
若彤凝视她，“说实话，你身边的男人都挺可爱，只是你没让任何人走近。”
思遥轻轻勾起眉眼，“因为我还在学会真正去信任。”
沉默里，两人各自放下伪装，坦白了最真实的自己。
窗外的楼群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好像整个城市都静静地聆听她们的心跳。
音乐切到一首陌生的英文歌，思遥听了几秒，笑了：“这歌的名字叫《loosenup》，刚好适合我们今晚的心情。”
若彤举杯示意：“为松弛，也为下一次勇敢。”
两个女人敞开笑颜，杯与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一声。
气氛逐渐柔软下来，若彤靠在沙发上眯眼：“你明天和广告团队有约吧？
据说那个新项目导演是程瑾瑜的前女友孟晴岚，听说很难搞。”
思遥点头，略带紧张，“是啊，晴岚很有想法，据说脾气也大。
我还在想怎么开场不踩雷。”
若彤拍拍她后背：“放心，你是行业内最有创意的设计师，不会被一两个难题绊倒。”
房间里只剩下细碎的笑声，所有不安都在友情里短暂融化。
深夜来临之前，思遥送若彤到门口，夜风轻飘，她忽然站在楼道灯下，看着若彤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后。
此刻，思遥突然觉得，这座巨大的城市里，至少还有被理解的时刻，能让她证明自己的坚守和改变。
第二天的会议仿佛在远处等候着她，命运的琴键也悄然按下，不知将奏响怎样的音符。
她抱臂站在门廊里，目光沉静又明亮，内心充满了对于人生下一个章节的无限期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