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过破屋顶的窟窿,像一柄利剑,首首地插在苏木脸上。
他猛地睁开眼。
没有预想中新一轮的蚀骨之痛,只有一种……近乎奢侈的、残留的轻松感。
体内那肆虐的“蚀骨焚心毒”并未根除,依旧像一头被暂时喂饱的凶兽,蛰伏在经脉深处,但至少,它安静了。
一个月来,第一次,他在清醒时没有立刻被痛苦淹没。
他坐起身,动作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昨夜那几株被他薅秃了的鬼枯藤上。
暗紫色的草叶边缘带着锯齿,在晨光下显得有些萎靡。
就是这东西。
苏木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残留的草茎,感受着那微弱的、带着辛辣的毒性气息。
不是错觉。
昨夜那冰线与烈火碰撞、痛苦潮水般退去的感觉,清晰得如同烙印。
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饥饿感袭来,伴随着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灵魂的“渴求”。
不是对食物,而是对……毒。
这具身体,这因“蚀骨焚心毒”而变得诡异的身体,在尝到甜头后,自发地产生了对毒物的渴望。
就像沙漠旅人渴求清水。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鬼枯藤的苦涩味道。
现在回味起来,那苦涩之下,竟隐隐有一丝……甘美?
疯了。
真是疯了。
苏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笑容。
他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
西肢百骸依旧传来隐隐的酸痛,那是长期被剧毒摧残后的遗留,但与之前那种生不如死相比,己是云泥之别。
他必须找到更多的毒。
鬼枯藤的毒性太弱,效果持续的时间太短。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头凶兽正在慢慢苏醒,蠢蠢欲动。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清晨略带凉意的山风涌入,吹散了些许屋内的霉味。
老鸦山在晨曦中露出了它荒凉的全貌,怪石嶙峋,草木稀疏。
苏木深吸一口气,踏出了小屋。
他的目光不再是绝望的死灰,而是变成了猎手般的锐利,仔细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株植物。
原主那点粗浅的草药知识,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指南针。
哪些植物带刺,哪些颜色艳丽反常,哪些生长在阴湿毒瘴之地……他努力回忆着,辨认着。
一整天,他都在山坳和背阴处徘徊。
他找到了一种叶片肥厚、渗出乳白色汁液的“毒芹”,汁液沾到皮肤上会引起红肿瘙痒。
他毫不犹豫地掐断茎秆,将那白色汁液滴入口中。
一股灼烧般的刺痛感从喉咙蔓延开,随即再次引动了体内蚀骨焚心毒的反扑和抵消,痛苦又减轻了一分,丹田内那微弱的暖流壮大了一丝。
他找到了一片颜色乌黑、散发着腥气的“腐骨菇”,通常用于炼制阴损的毒药。
他忍着恶心,嚼碎了吞下。
阴寒的毒性在体内炸开,与蚀骨焚心毒的灼热激烈交锋,让他短暂地打了个冷颤,但结果依旧是令人欣喜的——修为又精进了一小步。
他甚至找到了一条盘踞在石缝下的“赤链蛇”,毒牙尖锐。
苏木捡起一块石头,精准地砸碎了蛇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挤出毒腺里的透明毒液,滴在舌头上。
瞬间的麻痹感过后,是更为明显的毒性中和与修为增长。
夕阳西下时,苏木回到了那间破败的小屋。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衣服被荆棘划破了几道口子,嘴角还残留着尝试某种不知名毒草留下的紫色痕迹。
但他的眼睛,却比天边的晚霞还要亮。
体内蚀骨焚心毒的威胁依旧存在,但它活动的范围,似乎被这些杂七杂八的毒物构筑起了一道脆弱的“防线”,压制到了一个可以忍受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丹田内的那股气流,己经从最初的发丝粗细,壮大到了小指般规模,在体内自行缓缓运转,带来微弱却真实的力量感。
这大概相当于……炼气期一层?
甚至可能接近二层了。
短短一天,从一个被剧毒折磨、濒临死亡的废人,到拥有了炼气期的修为!
这种修炼速度,若是传出去,足以让任何所谓的天才瞠目结舌。
苏木坐在干草堆上,看着窗外逐渐沉下的夜幕,心中百感交集。
没有狂喜,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条前所未有、光怪陆离的道路在眼前徐徐展开的茫然与坚定。
他知道,老鸦山上的这些低级毒物,很快将无法满足他的需求。
蚀骨焚心毒会适应,会反扑,他需要更烈、更强的毒。
前路未知,甚至可能遍布荆棘。
但……苏木抬起手,掌心向上,意念微动,那缕微弱的气流汇聚于掌心,带来一丝暖意。
至少,他有了活下去的资本,有了与这该死的命运抗争的武器。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蜷缩在角落里等死的苏木了。
夜色渐浓,山风依旧呜咽。
但这一次,苏木听着这风声,却仿佛听到了某种征途开启的号角。
他闭上眼,开始引导着体内那独特的、由万毒滋养出的灵力,进行第一次主动的周天运转。
这条路,他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