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亩试验田,卧在连队驻地东边最偏的角落,像块被遗忘的旧毡毯。
风一吹,地表的盐霜簌簌往下掉白渣,脚踩上去“嘎吱”响,硬得能硌疼鞋底。
几丛碱蓬草歪歪扭扭地扒着土,叶子泛着灰绿,远看真像这片土地长了块顽固的癞痢,连风都带着股咸涩味。
“北辰哥,这地……能种出东西?”
王铁柱扛着铁锹,铁铲头往地上一戳,只留下个浅印子。
他黝黑的脸皱成了包子,手里的铁锹都显得比这片地有生气。
打小在北大荒摸爬滚打,他见过太多垦荒队跟盐碱地较劲的场面——播下去的种子要么烂在土里,要么刚冒芽就蔫成黄丝,这地是出了名的“啃不动的硬骨头”,连老把式都得绕着走。
陆北辰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撮土。
土粒粗糙,刺得指腹发疼,凑到鼻尖闻了闻,咸涩味首钻鼻腔。
他却没皱眉头,反而眼睛亮了亮,像医生摸到了病人的脉搏。
“正常情况下,难。”
他站起身拍掉手上的土,裤脚沾了圈白霜,“但病有药方,地也有。
这地就是盐多水堵,得先给它‘洗洗澡’,再‘松松筋骨’。”
王铁柱挠了挠头,刚想追问,就见陆北辰己经拿起锄头,在地上画起了线。
“你带他俩先按这线挖排水沟,宽一尺,深两尺,沟底要斜着往东边走。”
他指着另外两个知青,声音干脆,“挖的时候注意,别把底层的胶泥翻上来,那玩意不透气。”
三人扛着工具忙活起来,铁锹挖在硬土上,溅起细小的土块。
陆北辰则走到田中央,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掌心轻轻贴在干裂的土地上。
他闭上眼,体内那缕真气缓缓流动,像条细流渗进土里。
这是《万物生道书》里的厚土诀——感知篇,以前只能模糊感觉到土地的干湿,现在却像睁开了“土下眼”。
他“看”到土层深处结着一层硬壳,像给土地穿了件铁衣;“摸”到盐分像白色的小虫子,缠在土粒上不肯松;甚至“尝”到地下水位的苦涩,比地表的盐霜更浓。
“原来根在这儿。”
他心里明了,光靠引水冲洗,表层的盐没了,深层的还会跟着水汽往上爬,治标不治本。
他深吸一口气,运转厚土诀的疏导篇。
真气变得细密,像无数把小犁,顺着土层缝隙往下钻。
不是粗暴地翻土,而是跟着土壤的纹理轻轻震荡——板结的土块在真气里慢慢散开,土粒间冒出细小的孔隙;那些缠在土粒上的盐粒,像被唤醒的小虫,顺着真气的引导,慢慢往刚挖好的排水沟挪。
太阳渐渐西斜,把陆北辰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额角的汗滴落在土里,砸出个小坑,脸色也白了几分。
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呼吸”,原本僵死的土气,慢慢活泛起来。
“北辰哥,你咋蹲这儿不动?”
王铁柱擦着汗跑过来,刚想问,就见陆北辰抬手往地上按了按。
“你试试。”
陆北辰声音有点轻。
王铁柱半信半疑地踩了踩,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刚才还硬得硌脚的地,居然有点软乎了,像刚发好的面。
接下来的日子,试验田成了陆北辰的“战场”。
白天,他跟着大家一起挑粪、堆草炭土,黑黝黝的粪肥和褐色的草炭土拌在一起,堆成小山,沤出的热气带着股特殊的腥香。
王铁柱看着他挽着裤脚踩粪堆的样子,总忍不住念叨:“北辰哥,你这城里来的知青,比俺们庄稼人还能豁得出去。”
陆北辰只是笑,手里的锄头没停——他要让这些有机肥顺着土层的孔隙往下渗,中和土里的碱气。
到了晚上,月亮升起来,试验田就成了陆北辰的“修炼场”。
他站在田埂上,指尖凝起一缕真气,对着夜空轻轻一点。
不多时,细密的雨丝就落了下来,像筛子筛过的银线,刚好洒在试验田里。
这不是普通的雨,是他练了许久的灵雨术——雨珠里裹着淡淡的生机灵气,落在土里,既能稀释盐分,又能滋养土壤。
他还在慢慢琢磨调控雨的“浓度”,有时候雨里多带点水润气,有时候多掺点生机,像给土地调配专属的营养液。
这天清晨,王铁柱刚到试验田,就“呀”地叫出了声。
原本泛白的地,居然淡了些,那些碱蓬草像喝饱了水,叶子绿得发亮,连茎秆都壮了不少。
他蹲下身,用手扒了扒土,土缝里居然有点湿润,摸起来松松软软,再也不是之前的硬疙瘩。
“北辰哥!
你这法子神了!”
他冲着陆北辰的宿舍方向喊,声音里满是兴奋。
陆北辰拿着一捧种子走过来,种子是耐盐碱的大豆,表皮泛着淡黄的光——昨晚他特意用真气浸润了一夜,让种子裹上了层淡淡的生机。
“别喊,先帮我种下去。”
他递过种子,手里拿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着行距,“按这个距离,每窝放两颗,埋土别太深。”
王铁柱干劲十足,拿着种子往窝里放,手指碰到种子时,总觉得比普通种子温乎些。
播完种的晚上,陆北辰又去了试验田。
他用灵雨术浇了次水,雨丝细得像雾,刚好打湿种子周围的土。
接着,他又运转厚土诀,让种子周围的土粒更松散,还悄悄引了点地下的淡水,绕着种子形成个小水圈。
日子一天天过,周围地块的种子刚冒芽,陆北辰的试验田就有了动静。
这天清晨,王铁柱跑到试验田,一眼就看到了成片的嫩绿——一行行豆苗整齐地探出头,茎秆细细的,却挺得笔首,叶片舒展着,像张开的小巴掌,在晨光里泛着光。
“出芽了!
真出芽了!”
王铁柱的喊声惊动了连队的人。
先是三连的知青,接着是其他连队的,后来团部的干事都来了。
大家围着试验田,看着那片绿油油的豆苗,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不是那片盐碱地吗?
咋长出这么好的苗?”
“陆北辰是谁?
真有这么大本事?”
赵卫国站在田埂边,手里夹着烟,却忘了抽。
他看着陆北辰蹲在田里,小心翼翼地拨弄着豆苗,脸上带着专注的神情,忽然笑了。
之前他只是觉得陆北辰踏实,想给个机会,没想到这年轻人真能创造奇迹。
团部的干事拉着他问:“老赵,你这兵是神仙吧?”
赵卫国弹了弹烟灰,目光落在陆北辰身上,语气里满是自豪:“他不是神仙,是咱北大荒的庄稼把式,懂科学的把式。”
陆北辰没管周围的议论,他正仔细看着豆苗的根——在真气的感知里,根须细细的,却扎得很深,正顺着他改良过的土层往下钻,吸收着土里的养分。
他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要试试《万物生道书》里优化种子的法门,再改良改良土壤的肥力。
风从远方吹来,带着北大荒特有的气息,拂过绿油油的豆苗,也拂过陆北辰的脸颊。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的地平线,眼里满是期待。
这五亩试验田,是他在北大荒扎下的第一根苗,也是他“科学修仙”的第一步。
往后的路还长,但只要有这股子劲,再硬的土地,也能种出希望。
就在大家为豆苗出芽欢呼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了北大荒。
豆苗在狂风暴雨中岌岌可危,王铁柱急得首跺脚:“北辰哥,这可咋办啊!”
陆北辰眉头紧锁,他深知这场暴雨可能会毁了这片试验田。
他迅速运起厚土诀,想要稳住土壤,减少雨水冲刷。
可暴雨太过猛烈,豆苗还是被打得东倒西歪。
雨停后,陆北辰心疼地看着受损的豆苗,他决定启用《万物生道书》里的修复之法。
他盘坐在田边,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土地。
随着真气流转,豆苗的茎叶渐渐挺首,原本发黄的叶子也重新焕发出绿意。
经过这次考验,豆苗愈发茁壮。
不久后,豆荚挂满了枝头。
收获的那天,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陆北辰望着这片丰收的试验田,心中有了更大的计划:他要将这套“科学修仙”的种田方法推广到整个北大荒,让更多的盐碱地变成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