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林晓晓的电脑屏幕还亮着惨白的光，映着她那张生无可恋的脸。
她不是在赶公司的PPT，也不是在刷剧，而是在一个图标诡异、仿佛青铜钱币在缓缓旋转的APP——“阴德贷”里，与一个备注为“沈老板”的客服进行卑微的沟通。
用户林晓晓：沈老板，在吗？
那个……本期阴德贷的还款，能不能再宽限三天？
就三天！
这个月项目奖金还没发，手头实在有点紧……（附加一个跪地哀求的表情包）沈老板：。
一个冰冷的句号，足以让林晓晓头皮发麻。
她不死心，继续打字：我知道祖上欠债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但我就是一普通社畜，天天996，阳气弱、工资更低，实在经不起这么高的利息啊！
你看这利滚利的……沈老板：北京时间23：59前，若检测不到还款能量。
系统将自动启动“强制征收”程序。
提示：强制征收可能对您的阳气及近期运势产生不可逆影响。
林晓晓看着APP首页那刺眼的红色数字阴德余额：-985，以及下方血红色的倒计时00:09:59，绝望地抓了抓头发。
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三个月前那个加班的雨夜，手贱点开了邮箱里一封名为“继承您的专属遗产”的垃圾邮件，从而绑定了这个坑爹的“阴德贷”。
APP简介明明白白写着：兹有林氏先祖XXX，于庚子年欠下地府阴德债若干，累计算息，由首系血脉后人林晓晓承担。
还款方式：烧冥币或完成指定任务赚取阴德。
去他祖宗的首系血脉！
她连她太爷爷叫啥都不知道！
倒计时还剩八分钟。
林晓晓认命地关上电脑，从抽屉最底层摸出一沓印着“天地银行”的冥币和一个折叠小铜盆，鬼鬼祟祟地溜出了出租屋。
小区附近有个僻静的十字路口，据说是“阴阳交汇点”，在这里烧东西“那边”收得快。
午夜的风凉飕飕的，卷着落叶打旋。
林晓晓蹲在路边，一边用打火机点冥币，一边念念有词：“百亿面额，天地银行，利息3.5％，分期24月，债主沈墨渊沈老板亲收……求你高抬贵手，别再派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我床头站岗了……”她天生体质特殊，用行话说叫“阴导体质”，容易招些不干净的东西，以前只是偶尔倒霉，自从背上这阴德贷，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行走的唐僧肉，夜路走多了真能撞见鬼。
烧钱还债，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暂时安抚“债主”和周边游魂的保命法子。
橙红色的火苗舔舐着纸钱，映得她脸颊发烫。
就在最后一张冥币即将燃尽时，一阵极其突兀的阴风猛地刮过，卷起地上所有的纸灰，在她面前形成一个诡异的黑色漩涡。
一个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分期？
我同意了吗？”
林晓晓浑身血液瞬间冻住，僵硬的脖颈发出“卡吧”轻响，一点点扭过头。
路灯惨白的光线下，一个男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倚在斑驳的墙边。
他穿着剪裁极佳的复古黑色西装，身材颀长，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只是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如同浸了寒潭深水，没有丝毫温度。
他修长的手指间，正漫不经心的掂量着一枚古朴的铜钱。
正是“阴德贷”APP图标上的那一枚！
“沈、沈老板！”
林晓晓腿一软，差点坐地上，“您……您怎么亲自来了？
再宽限两天！
我们人间社畜不容易啊，老板画的饼还没消化完呢……”沈墨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底却依旧冰封：“没钱？”
林晓晓猛点头。
“那就肉偿吧。”
“啊？！”
林晓晓惊恐地抱住自己。
沈墨渊懒得看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语气平淡地下达指令：“城南老纺织厂，有只吊死鬼滞留超过七七西十九天，怨气积聚，影响了那片区域的‘环境评估’。
你去处理干净，算你10点阴德。”
“处、处理？
我怎么处理？”
林晓晓声音都在抖，“我除了能看见它们，手无缚鸡之力啊沈老板！”
“那是你的事。”
沈墨渊指尖的铜钱一顿，目光扫过她惨白的脸，“业绩抵债，天经地义。
或者，你现在选择‘强制征收’？”
林晓晓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沈墨渊不再多言，抬手将一个冰冷沉重的物件抛给她。
林晓晓手忙脚乱地接住，发现是一个老式的金属手电筒，沉甸甸的，外壳有磨损的痕迹，开关旁边还有个奇怪的旋钮。
“这……‘现形手电’，基础装备，借你的。
弄丢了或弄坏了，债务翻倍。”
沈墨渊话音未落，身影竟如被风吹散的烟雾，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晓晓傻站在原地，握着那冰凉的手电筒，望向城南方向那片更显漆黑的天空，只觉得自己二十多年形成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和咸鱼人生观，在这一晚上，彻底碎成了渣，并且被一阵阴风刮得一点不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