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总带着股不讲理的蛮横,豆大的雨点砸在出租屋锈迹斑斑的铁皮顶上,发出擂鼓般的声响。
陈砚缩在墙角,盯着天花板上不断扩大的水渍,喉结滚了滚。
房东的短信还停留在屏幕上:“小砚啊,下个月房租涨五百,行情就这样,你要是嫌贵……”后面的字他没看,也不用看。
毕业三个月,他在这个三线城市换了三份工作,现在靠着在古玩街帮人修补旧书勉强糊口,五百块足够压垮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生活。
雨势突然变了。
不是变大或变小,而是……倒着走。
陈砚猛地抬头,看见诡异的一幕——那些砸在铁皮上的雨点,竟然像被人按了回放键,一颗颗倒飞回去,顺着屋檐逆流而上,重新钻进乌云里。
阳光透过云缝漏下来,在湿漉漉的窗台上投下金斑,可外面的雨声还在执拗地响着,只是听起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带着种不真实的嗡鸣。
这违背常识的景象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奇怪的事,从十二岁那年开始,他偶尔会在夜里看见空中漂浮着发光的丝线,像蛛网一样缠绕着城市,只是那些丝线别人都看不见。
他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藏在心里从没说过。
“咔嗒。”
一声轻响从门外传来。
陈砚租住的这间老式筒子楼,隔音差得离谱,隔壁王大妈晚上翻身的动静都能听见,但这声音却很陌生,像是有人用钥匙轻轻碰了碰锁孔。
他屏住呼吸,悄悄挪到门后。
透过猫眼往外看,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声控灯在头顶闪烁,投下昏黄的光。
墙角堆着的几个旧纸箱,是前租客留下的,不知被谁翻倒了,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大多是些旧报纸和空瓶子。
难道是错觉?
陈砚松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目光却被纸箱旁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那是个巴掌大的沙漏,深棕色的木框,边缘刻着细密的花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沙子是诡异的暗红色,正缓缓从上面的玻璃球流到下面,可仔细一看,那些沙子不是向下落,而是向上爬!
就像刚才的雨点一样,在倒着走。
他打开门,捡起沙漏。
入手比想象中沉,木框带着种温润的凉意,不像在潮湿的走廊里放了很久的样子。
沙漏底部刻着一行小字,是用某种他不认识的文字写的,弯弯曲曲,像游动的蛇。
“这东西是你的?”
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了陈砚一跳。
他转过身,看见隔壁的王大妈正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碗,碗里冒着热气。
王大妈六十多岁,头发花白,总是笑眯眯的,平时很照顾他,经常给他端些自己做的馒头或者咸菜。
“不是我的,刚在地上捡的。”
陈砚举了举沙漏。
王大妈的目光落在沙漏上,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有些复杂:“这玩意儿看着邪性,赶紧扔了吧。”
“您认识这东西?”
陈砚追问。
王大妈却避开了他的目光,把搪瓷碗往他手里塞:“刚熬的绿豆汤,天热,降降火。”
她的手指触碰到陈砚的手背,冰凉刺骨,和平时温暖的触感完全不同。
陈砚愣了一下,再抬头时,王大妈己经转身进了屋,门“砰”地一声关上,声音大得不正常。
他握着温热的绿豆汤,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有些发毛。
王大妈刚才的反应太奇怪了,像是在害怕这个沙漏。
回到屋里,陈砚把沙漏放在桌上,仔细研究起来。
暗红色的沙子还在向上爬,速度很慢,像是在挣扎。
他试着把沙漏倒过来,沙子却像是被冻住了一样,纹丝不动,翻回去之后,又恢复了向上流动的状态。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行字:“沙漏开始走了,你的时间不多了。”
陈砚的心脏猛地一缩。
对方怎么知道他捡到了沙漏?
他立刻回拨过去,电话却提示无法接通。
他盯着手机屏幕,手心冒出冷汗。
难道是恶作剧?
可谁会知道他刚捡到沙漏,还知道沙子在倒着走?
他再次看向沙漏,突然发现那些暗红色的沙子里,似乎混着些别的东西。
他凑近了看,瞳孔骤然收缩——那不是沙子,而是无数细小的、蜷缩着的人影!
它们挤在一起,向上攀爬的动作,像是在拼命逃离什么。
“嗡——”沙漏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木框上的花纹亮起淡淡的红光,那些弯弯曲曲的文字像是活了过来,在他眼前扭曲变形,最后变成了一行简体字:倒计时:23:59:58。
紧接着,沙漏里的人影开始剧烈挣扎,向上攀爬的速度快了好几倍,暗红色的“沙子”翻涌起来,像沸腾的血。
陈砚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沙漏里溢出来,钻进他的西肢百骸。
他想把沙漏扔掉,手却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
木框上的红光越来越亮,倒计时的数字在他脑海里跳动,每跳一下,他的心跳就跟着漏一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很慢,一步一步,踩在走廊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正朝着他的房间走来。
声控灯没有亮,说明走过来的人没有发出足够的声音,脚步轻得像猫。
陈砚握紧了拳头,后背抵着墙,盯着门口。
脚步声在他的门前停住了。
没有敲门声,也没有说话声,只有一片死寂。
他能感觉到,门外有人,正透过门缝往里看。
过了大概半分钟,脚步声又响了起来,缓缓朝着走廊尽头走去,最终消失在楼梯口。
陈砚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看向桌上的沙漏,倒计时还在跳动:23:59:17。
他拿起沙漏,突然发现木框内侧贴着一张小小的照片。
照片己经泛黄,上面是一个穿着古装的少年,眉眼和他有七分相似,正站在一座破败的牌坊下,手里拿着的,正是这个沙漏。
照片的背景里,隐约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像是在跪拜。
这张照片,看起来至少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陈砚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和他长得很像的古装少年是谁?
这沙漏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个倒计时又意味着什么?
他突然想起王大妈刚才反常的反应,起身走到门口,想问问她。
可当他打开门,却发现隔壁的房门敞开着,里面空荡荡的,家具和杂物都不见了,墙壁上留着淡淡的印痕,像是刚被人搬空不久。
王大妈住在这里十几年了,怎么可能突然搬走?
而且搬得这么干净,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陈砚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手里握着那个倒走的沙漏,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谜团里。
远处的天空,乌云又开始聚集,雨点再次落下,这一次,它们是正常向下落的,但陈砚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对劲了。
他低头看了看沙漏,倒计时显示:23:57:42。
时间,还在一秒一秒地减少。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