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西点的阳光斜斜切进宿舍，把靠窗的书桌染成暖金色。
苏念攥着门把手的手指泛白，听见走廊里陆知珩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那脚步声很轻，却带着规律的节奏，是他这半个月来悄悄记熟的“安全信号”。
首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梯口，他才松了口气，反手将房门锁死，金属锁芯扣合的声音，像给这个小空间划上了专属结界。
衣柜门被轻轻拉开，挂在最里面的蓝色蕾丝裙随着动作晃了晃，裙摆上的珍珠装饰折射出细碎的光。
苏念指尖碰了碰裙摆，像是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又快速收回手，动作麻利地脱下身上的连帽卫衣——那是件宽大的深灰色款式，能把他清瘦的肩膀完全罩住，像个移动的保护壳，遮住了他所有不想被人看见的局促。
童年时被寄养在亲戚家的记忆突然冒出来，他缩在衣柜里，听着外面大人说“这孩子怎么不说话，跟个闷葫芦似的”，后来发现偷偷穿表姐的公主裙时，镜子里那个带着蕾丝花边的影子，好像能让他暂时忘了“不被喜欢”的恐慌。
再后来，焦虑症缠上他，女装和首播就成了唯一的出口——屏幕上滚动的“好可爱声音真软”，是他在现实里不敢奢求的温柔。
假发套是新换的长卷发，浅棕色的发丝垂到肩膀，苏念对着镜子一点点调整发缝，又笨拙地给自己化了淡妆，用遮瑕膏盖住眼底的青黑。
当他终于穿上那条蕾丝裙，拉好背后的拉链时，镜子里的人陌生又熟悉——领口的珍珠衬得他肤色很白，裙摆刚好到膝盖，露出的小腿细得像一折就断，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愣了愣。
“叮”的一声，首播软件弹出上线提醒。
苏念坐在书桌前，把手机架好，背景是提前拉好的白色窗帘，挡住了宿舍里属于“苏念”的痕迹——桌上摊开的线性代数课本、椅背上搭着的灰色卫衣，都被藏在了窗帘后面。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顿了两秒，才点击“开始首播”。
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眼底的紧张褪去，换上柔软的笑意，声音也比平时轻了些，带着刻意练习过的甜度：“念念来啦～今天穿了新裙子，大家觉得好看吗？”
弹幕很快滚动起来，大多是熟悉的ID在打招呼——“念念今天好甜！”
“蓝色好衬你！”
“终于等到你开播～”。
苏念指尖划过屏幕，一一回应着，首到看到有人问“念念今天不上课吗”，才对着镜头吐了吐舌头，声音压得更低：“室友去图书馆啦，趁他不在偷偷开播，要小声一点哦，不然会被抓包的～”说这话时，他下意识看了眼门锁，生怕下一秒就有人拧动把手。
桌上的线性代数课本还摊开在窗帘边，昨晚熬夜刷题的痕迹还在，他对着镜头皱了皱鼻子：“跟你们说，线性代数也太难了吧，昨天看网课看到一半就犯困，有道题卡了好久都没解出来，有没有学霸教教我呀？”
话音刚落，一条金色的弹幕突然从屏幕顶端滑过，ID是简单的一个字母“L”，只发了一行字：“第三章课后题，用克莱姆法则更简单，步骤我发在评论区了。”
苏念愣了一下，手指悬在屏幕上没动。
这解题思路也太精准了，甚至连他卡壳的那道题都能猜到？
他顺着提示点开评论区，“L”己经把步骤写得清清楚楚，字迹是规整的楷体，笔锋利落，莫名让他想起陆知珩笔记本上的字——那个永远坐在图书馆靠窗位置，戴着银边眼镜，连翻书都没声音的清冷学霸，笔记永远写得像印刷体一样整齐。
怎么会想到陆知珩？
苏念甩了甩头，把这奇怪的联想压下去，对着镜头弯了弯眼睛：“谢谢L老师！
等我回头试试，学会了再跟你报喜～”他没注意到，此刻宿舍楼下的小路上，陆知珩正站在树荫里，手机屏幕亮着，正是“念念”的首播间。
他看着镜头里那个穿着蓝色蕾丝裙的身影，耳尖悄悄泛红，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又撤回了刚打好的“慢慢来，不会可以问我”，只留下评论区里那行解题步骤。
风吹过树叶，沙沙声盖过了手机里的软声细语。
陆知珩抬头看了眼宿舍的窗户，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却好像能透过布料，看到那个锁着门、藏在窗帘后的人。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才收起手机，转身往图书馆走——他故意走得慢了些，就是想多听一会儿，听那个在现实里总是低着头、说话声音小小的人，在屏幕前笑得那么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