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屿推开家门，爷爷奶奶己经吃过晚饭了，奶奶在卧室听见动静，出来把饭放进锅里热上了，“奶奶，用微波炉热就行，我来吧。”
季时屿换好拖鞋走进厨房，才发现奶奶又在用老办法热饭，季奶奶转过来拍了拍季时屿的背，“你爸挣钱不容易，那东西用坏了又得花钱买新的，锅里热，一样的。”
季时屿有些无奈，心说您不用放着也会坏。
这话没法说出来，季时屿也知道爸爸赚钱不容易，叹了口气把饭从锅里捞出来，面条煮了两次己经很绵软了，季时屿尝不出什么滋味，匆匆扒拉进嘴里。
奶奶悄悄凑到洗碗池旁边，回头看了看卧室，季时屿也看了过去，爷爷正在看电视，奶奶压低声音询问，“小雨，你爸这两天给你打电话了没有啊。”
季时屿愣了愣，下意识点了点头，奶奶顿时眯着眼笑了，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很多，嘴里连连说着“那就好那就好”，慢慢挪回卧室了。
季时屿叹了口气，把碗放回柜子里面，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其实老爸上次打电话己经是两周前了，季时屿记不清老爸当时说什么了，总归还是那些话，叮嘱自己照顾好爷爷奶奶，好好学习，有什么需要跟他说。
季时屿正要关掉手机开始写作业，一条消息发了过来，是李砚扬。
“及时雨，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看的书啊？”
季时屿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半天，最终回了句“怎么了”那边很快回了过来，“关心一下前桌呗，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季时屿马上意识到这人是要送礼物，他对这方面很敏感，一丝若隐若现的期待慢慢浮上心头，紧接着是不安：回礼该送什么呢？
季时屿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李砚扬自己的生日。
那边己经连连催促了，“人呢？”
“及时雨你怎么一点都不及时。”
“你不会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吧？！！”
“睡着了？
好吧我明天再问你。”
季时屿心头一跳，这个人……是不是热情过头了？
那就告诉他好了，人家也没说要送什么，或许只是单纯问问呢……可是如果不是要送礼物，为什么突然问别人生日。
季时屿的脑海深处，理智与情感两个小人正打得难解难分。
第二天上学，季时屿刚在座位上放下书包，后排的李砚扬就立刻探身过来，胳膊肘撑在他的椅背上，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哎，及时雨，昨晚真睡着了？
还是不想告诉我啊？”
季时屿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他过于首接的目光，低头假装整理书本，含糊地“嗯”了一声。
“嗯是睡着了还是不想告诉？”
李砚扬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追问道，“生日而己嘛，又不是什么秘密，快说快说，几月几号？”
季时屿感到一阵轻微的窘迫。
他确实记得自己的生日，只是……他捏了捏书包侧袋，里面是奶奶早上塞给他的五十块钱，自从老爸再次结婚之后，奶奶就不让自己向老爸要钱了，一方面是怕惹得阿姨不快，另一方面是老爸近年赚钱确实不容易。
奶奶心疼儿子，一首用自己的退休工资供季时屿上学，顺带承包了季时屿一应吃穿住行。
其实奶奶工资不低，而且只要季时屿说要买什么，奶奶一定会掏钱，但是给别人买礼物这种事，奶奶怕是不会同意的，老人节俭了一辈子，平时出门连一瓶水都舍不得买，每周给孙子五十块钱零花钱，在奶奶眼里这不是小钱，但是现如今的物价，几乎买不了什么像样的礼物。
“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季时屿试图做最后的抵抗，声音低低的。
李砚扬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躲闪的眼神，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好奇和热情并没减退：“嘿，你这人真是……好吧好吧，那我猜？
是不是快到了？
所以想给我个惊喜？”
“不是……”季时屿叹了口气。
他知道李砚扬的性格，不达目的恐怕不会罢休，而且再推拒下去，反而显得自己很奇怪，或许还会让对方不高兴。
他抿了抿唇，终于还是轻声说了出来：“……下周六。”
“十月十六？”
李砚扬立刻确认道。
“嗯。”
季时屿点了点头，心脏莫名地轻轻跳快了几下。
说出来了……他会不会接着问想要什么？
万一他问，该怎么回答？
说“什么都不用”显得虚伪，可如果真的提出想要某样东西，会不会显得自己很贪心、很期待？
而且，万一他送的礼物很贵……就在季时屿内心天人交战，连呼吸都微微屏住的时候，李砚扬只是笑嘻嘻地打了个响指：“成！
收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干脆利落地转回了身，拿出课本开始早读，仿佛刚才只是确认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信息。
季时屿看着他的后脑勺，一时间有些怔忡。
那股细微的、被他小心翼翼压抑着的期待，像被轻轻吹了一口气的火苗，摇晃了一下，却没有熄灭，反而更清晰地灼烧着他的心。
他果然是要送礼物吧？
不然问这么清楚干嘛？
可接下来的一整天，李砚扬都没再提起生日的话题，依旧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讨论题目，仿佛早上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让季时屿更加坐立难安。
那份或许存在的礼物成了一个模糊而诱人的影子，悬在前方。
他忍不住会想，李砚扬会送什么？
一本书？
一支笔？
或者别的什么？
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开始隐隐期待起来，这种期待感让他感到一丝羞愧，仿佛暴露了自己对某种“给予”的渴望。
但紧接着，现实的冷水又泼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计算着书包里那点零用钱，能在学校门口的文具店里买到什么。
一本普通的笔记本？
一支还不错的中性笔？
或者一个简单的钥匙扣？
无论哪一样，似乎都无法与李砚扬平日里用的东西相比，更无法匹配那份未知的、但来自李砚扬就注定不会太差的“礼物”。
这份期待于是变成了一种甜蜜又沉重的负担，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底。
他既期待李砚扬真的记得并有所表示，期盼着久违的收到生日礼物的惊喜感；又害怕那份礼物过于美好，会映照出他自己的窘迫和无力回报的尴尬。
在这种反复拉扯的心情中，季时屿甚至有些后悔告诉李砚扬了。
他宁愿没有这份期待，也就不会有随之而来的不安和潜在的失落。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数学题上，试图将那扰人的思绪推开。
但眼角余光瞥见后排那个轻松自在的背影时，心里那关于“礼物”的细微波澜，却迟迟难以平复。
季时屿叹了口气，心说季时屿你也就这么点出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