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8 年伦敦的雾，总带着股化不开的潮湿。
苏格兰场地下档案室的铁皮窗被雾蒙得发白，唯一一盏煤油灯悬在房梁上，火苗被穿堂风卷得忽明忽暗，把亚瑟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堆到天花板的案卷柜上，像块皱巴巴的墨渍。
亚瑟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把手里的 “1880 年伦敦东区失踪案” 案卷往桌上一放，木质桌面发出 “吱呀” 一声闷响。
案卷封面的牛皮纸己经发脆，边角沾着褐色的霉斑，手指一碰，就有细碎的纸渣往下掉。
“第 17 份了……” 他低头看了眼笔记本上的记录，笔尖在 “缺页” 两个字后面又画了个勾。
从晚上十点接班到现在，三个钟头里，他整理的 17 份 1880 年失踪案卷，每一份的最后一页都不翼而飞。
不是被老鼠啃的，也不是自然脱落 —— 缺页的边缘齐整得像用裁纸刀划过，可纸痕处又泛着极淡的金色，凑近了闻，能闻到一丝类似烧过檀香的焦味，绝不是普通纸张该有的痕迹。
亚瑟皱着眉，把案卷翻到缺页的地方。
残留的纸边隐约能看到几个模糊的符号，像歪歪扭扭的星轨，又像某种他不认识的古文。
他用指尖蹭了蹭那金色痕迹，指尖传来微弱的灼热感，像碰了刚熄灭的炭火。
“怪事……” 他嘀咕了一句。
苏格兰场的档案管理虽说不算严格，但也绝不可能让 17 份案卷都恰好丢了最后一页，还都留着一样的痕迹。
更何况，这些案卷记录的 “失踪案”，当年报上来时都按 “自行走失” 结了案，可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煤油灯的火苗突然晃了晃，墙上的影子跟着扭曲。
亚瑟抬头看了眼窗，雾好像更浓了，连铁皮窗上的铁栅栏都快看不清。
档案室里静得可怕，只有挂钟的 “滴答” 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每一声都敲得人心头发沉。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低语，顺着门缝飘了进来。
那声音很细，像风吹过生锈的铁网，又像小女孩含着泪说话，模糊不清，却精准地钻进亚瑟的耳朵里。
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 ——“哥…… 救我……”亚瑟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八年前那个大雾天，妹妹小雅就是这样喊着 “哥”，在伦敦东区的糖果店门口消失的。
警察找了三个月，最后只给了个 “自行走失” 的结论，可他一首记得，那天小雅手里还攥着他送的 14 岁生日礼物 —— 一支雕着她名字的钢笔。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小雅？”
他朝着门缝的方向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颤。
没有回应。
只有雾水打在铁皮窗上的 “嗒嗒” 声，和挂钟不变的 “滴答” 声。
亚瑟咬了咬牙，快步走到档案室的后门。
门是老式的木框门，缝隙很大，雾从外面渗进来，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
他蹲下来，顺着门缝往外看，走廊里的煤油灯早就灭了，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角落里的案卷柜。
那是最里面的一个旧柜，漆皮掉得差不多了，上面堆着几箱没人管的旧案卷，平时很少有人会注意。
可现在，那柜子的门缝里，正透着一丝极淡的金色光 —— 和案卷缺页上的金色痕迹一模一样。
亚瑟走过去，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他伸手拉开柜门，一股更浓的霉味混着檀香焦味扑面而来。
柜子里的案卷堆得乱七八糟，可正中央的位置，却放着一本他从未见过的案卷。
那案卷的封面是深棕色的皮革，摸起来不像普通牛皮，倒像某种柔软的丝绸。
封面上用烫金的字体刻着一行字，笔画扭曲，却透着股莫名的威严 ——“虚空本源档案”。
“虚空本源……” 亚瑟小声念着这几个字，指尖刚碰到封面，就感觉到一阵冰凉。
下一秒，封面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那液体像血，却比血更稠，顺着封面的纹路往下流，在柜底凝成了半张电报的形状。
液体慢慢凝固，上面浮现出一行黑色的字，像是用墨写的，却又透着股诡异的光泽：“无主星轨在你眼里，别信星轨秘社。”
亚瑟还没来得及细想这行字的意思，那黑色的字迹突然像活过来一样，从电报上飘起来，钻进了他的眼底。
一股剧烈的刺痛瞬间传遍眼球，他捂住眼睛，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眼前发黑，耳边响起嗡嗡的鸣响，刚才那声 “哥，救我” 的低语又出现了，这次更清晰，仿佛就贴在他的耳边。
“哥…… 找档案本…… 它能帮你……”亚瑟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刺痛才慢慢消退。
他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可刚才那本 “虚空本源档案”，却己经自动翻开了第一页。
书页是泛黄的羊皮纸，上面没有一个字，只有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他伸手想合上案卷，手指却碰到了口袋里的东西。
是那支钢笔。
小雅失踪前送他的那支钢笔，笔身上刻着 “小雅” 两个字，这些年他一首带在身上，从未离过身。
就在他的指尖碰到钢笔的瞬间，钢笔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他把钢笔拿出来，笔身的金属壳还是冰凉的，可笔尖却突然流出金色的墨水，滴在 “虚空本源档案” 的空白页上。
墨水在纸上快速扩散，自动勾勒出图案 —— 那是一座哥特式的迷宫，尖顶的塔楼，扭曲的回廊，每一个转角都画着小小的星轨符号，和他在案卷缺页上看到的符号一模一样。
亚瑟愣住了，手里的钢笔还在震动，像是在回应他的疑惑。
难道…… 小雅的失踪，和这本档案，和这座迷宫，都有关系？
“哥…… 小心……”低语声又一次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急切。
亚瑟刚想再仔细听听，档案室的门突然 “吱呀” 一声，被风吹开了一道缝。
走廊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有手电筒的光柱，在雾里晃来晃去，照得档案室的地面上光影交错。
“有人在里面吗？”
一个粗哑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例行巡查！
听到请回话！”
亚瑟的心脏猛地一沉。
苏格兰场的夜间巡查，通常只会在凌晨三点来，现在才刚过两点。
而且，刚才那脚步声，听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巡警 —— 更重，更有节奏，像是穿着厚重的皮靴。
他下意识地把 “虚空本源档案” 抱在怀里，又把钢笔攥紧，快步躲到了案卷柜的后面。
手电筒的光柱扫进了档案室，落在堆得高高的案卷上，又慢慢移向中央的桌子。
“奇怪，刚才明明听到声音了……” 另一个声音响起，比刚才的粗哑声音更尖细，“难道是听错了？”
“不可能。”
粗哑声音说，“阿利斯泰尔大人说了，今晚可能有‘觉醒者’会来查 1880 年的案卷，仔细搜！”
阿利斯泰尔？
亚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听过 —— 好像是上个月刚成立的 “星轨秘社” 的首领，听说那个秘社专门找所谓的 “觉醒者”，手段狠辣，不少人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难道刚才电报上写的 “别信星轨秘社”，指的就是他们？
手电筒的光柱越来越近，马上就要扫到案卷柜这边了。
亚瑟屏住呼吸，怀里的 “虚空本源档案” 突然传来一阵温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醒了过来。
他低头看了眼案卷的封面，那行烫金的 “虚空本源档案” 突然亮了起来，金色的光透过他的衣服，在地面上投出小小的光斑。
“那边有光！”
尖细声音突然喊了一声。
脚步声瞬间加快，朝着案卷柜的方向走来。
亚瑟的手心全是汗，他看着怀里的档案本，又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 —— 那支小雅送的钢笔，还在轻轻震动，像是在给他打气。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身。
不管外面是谁，不管这个 “虚空本源档案” 到底是什么，他都要弄清楚真相。
为了小雅，也为了那 17 份案卷背后，可能隐藏的无数个 “小雅”。
手电筒的光柱终于照到了他的脸上，强光让他眯起了眼睛。
他看到两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口，风衣的领口别着银色的徽章，上面刻着和案卷缺页上一样的星轨符号 —— 那是星轨秘社的标志。
“果然有人！”
粗哑声音笑了一声，手里的手电筒晃了晃，“小子，怀里抱的是什么？
把它交出来！”
亚瑟没有动，反而把档案本抱得更紧了。
“这是我的东西。”
他说，声音虽然有些发颤，却很坚定，“还有，1880 年的案卷，是不是你们弄的？
那些失踪的人，到底去哪了？”
两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眼，尖细声音突然笑了：“看来是个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觉醒者’……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们就带你去见阿利斯泰尔大人，让他好好跟你说说！”
话音刚落，两个黑衣人就朝着亚瑟扑了过来。
亚瑟往后退了一步，怀里的 “虚空本源档案” 突然亮得更厉害，金色的文字从封面飘出来，绕着他的手腕转了一圈，像是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过这两个黑衣人。
但他知道，他不能退缩。
因为他听到，怀里的档案本里，好像传来了一声极轻的叹息，像小雅小时候撒娇时的声音。
“哥…… 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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