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表盘的绿光在夜里晃得人眼晕，我盯着前方被车灯撕开的黑暗，烟头烫到指尖才猛回神。
这是我跑长途的第五天，老板催得急，硬是把送山区的夜单塞给我，说天亮前必须送到。
货车在盘山公路上爬，窗外只有树影幢幢，连个会车的灯都见不着，收音机滋滋啦啦全是杂音，最后干脆只剩一片死寂。
后半夜过了垭口，气温骤降，我正揉着酸胀的肩膀，眼角余光瞥见路边站着个人。
那是个穿蓝布衫的女人，头发披在肩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车。
我心里犯嘀咕，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女人拦车？
可转念一想，都是跑江湖的，谁没个难处，便踩了刹车。
“师傅，能搭段路吗？
到山下李家坳。”
她声音轻飘飘的，像掺了冰碴子，一开口我就打了个寒颤。
副驾驶的窗户没关严，风灌进来带着股土腥味，我没多想，指了指副驾：“上来吧，正好顺路。”
女人坐进来，我才发现她脸色白得吓人，嘴唇却红得不正常，像涂了很重的胭脂。
她没说话，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首勾勾盯着前方，我从后视镜里看她，总觉得她的眼神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生气。
车厢里静得可怕，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我想找个话题打破尴尬，刚要开口，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腐叶混着泥土的腥气，若有若无地从女人身上飘过来。
“大姐，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我硬着头皮问。
女人顿了顿，声音还是轻飘飘的：“等个人。”
“等谁啊？
这山里晚上不安全。”
我又问。
她没回答，反而转过头看我，我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
过了大概十分钟，女人突然开口：“师傅，能停下车吗？
我到地方了。”
我愣了一下，这才刚过第二个弯道，离李家坳还有老远：“大姐，还没到呢，再往前开一段吧。”
“不用了，我就在这儿下。”
她语气很坚决，我只好踩了刹车。
女人推开车门，没说谢谢，转身就往路边的树林里走。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刚想叫住她，就见她的身影在树影里晃了一下，突然消失了。
我吓了一跳，赶紧推开车门跑过去，树林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哪还有半个人影？
我越想越怕，赶紧回到车上，猛踩油门往前冲。
开了没多远，就看见路边有个破破烂烂的路牌，上面写着“李家坳”，可路牌旁边是一片坟地，墓碑歪歪扭扭地立着，其中一块墓碑上的照片，赫然就是刚才搭车的女人！
墓碑上的日期是三年前，死因写着“车祸”。
我头皮发麻，冷汗一下子就湿透了后背。
这时，收音机突然自己响了，还是那个滋滋啦啦的频道，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三年前今日，盘山公路垭口发生车祸，一女子驾车坠崖身亡，至今未找到遗体……”我不敢再听，一把关掉收音机，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手心全是汗。
车窗外的风更大了，树影在车灯下晃来晃去，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我不敢回头，也不敢减速，只想着赶紧开出这片山。
不知道开了多久，天边终于泛起了鱼肚白，我看到山下的村庄时，才松了一口气，手脚都软得不听使唤。
后来我跟加油站的老师傅说起这事，他叹了口气说：“那女人每年这天都会在垭口拦车，听说她是在等当年撞了她却跑了的司机，好多司机都见过她，你算是命大的，没被她缠上。”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跑山区的夜路，就算老板给再多钱也不跑。
我总想起那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想起她空荡荡的眼神，还有墓碑上那张照片，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好像她还坐在我旁边的副驾上，静静地盯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