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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10-20

莲舟十六岁被卖进堂子那天,妈妈桑给她刺了第一朵蓝莲。

“唱好《探清水河》,贵客才肯碰你。”

她每晚对着铜镜练曲儿,喉间却总梗着东北雪地里那声枪响——

爹娘倒在奉天城破那夜,少年将军用披风裹住她:“活下去。”

如今将军成了新政要员,在包厢用烟枪点她锁骨:“脱。”

她笑着褪衣,露出腰间二十七朵蓝莲。

每朵都是一份情报的暗码。

最后一曲终了,她抽出他赠的匕首:“您教过我,莲该开在清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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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像是整个人被按进了腊月结冰的松花江,寒气不是贴着皮,是往骨头缝里钻,带着湿漉漉的、要夺走最后一点热气的狠劲。

莲舟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的,只看到头顶一片暗沉沉的绣帐,料子倒是滑腻,冰一样贴着肩颈。

鼻腔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甜香,掺着陈年木头和某种更厚重的、像是麝香的气味,闷得人胸口发堵。

耳边嗡嗡的,有细碎的调笑声,杯盏碰撞声,还有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的、咿咿呀呀的胡琴声,拉得人心里头发慌。

她动了动,浑身都疼,尤其是左边肩胛骨往下一点的地方,一阵阵灼热的、尖锐的痛楚,提醒着她那不属于她身体的一部分。

“醒了?”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莲舟偏过头,看见一个穿着墨绿色绸缎旗袍的女人,梳着光滑溜髻,插一根简单的银簪子,脸上扑着粉,遮不住眼角的细纹,眼神是冷的,带着掂量和审视。

这就是“妈妈”,卖她的人牙子把她领进来时,是这么称呼的。

妈妈没多看她,只对旁边招了招手。

一个穿着灰布褂子的老嬷嬷端了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白瓷碗盛的褐色药汁,还有一小碟饴糖。

“把药喝了,止疼的。”妈妈的声音平板无波,“从今儿起,你就是‘清吟小班’的莲舟了。

忘了你本来的名姓,忘了你打哪儿来。

记牢了,你爹娘是病死的,家里穷,才把你送到这儿寻条活路。”

莲舟没吭声,也没去接那碗药。

她看着妈妈,眼神空茫茫的,像是还没从那场彻骨的寒冷里回过神。

妈妈也不催,只拿眼角瞥着她:“到了这儿,就得守这儿的规矩。

第一桩,就是把《探清水河》唱好了。

唱不好,没客人点你,你就没饭吃,没衣裳穿,等着挨饿受冻吧。”

《探清水河》。莲舟恍惚了一下,这调子,她好像在哪里听过,不是在这暖烘烘香腻腻的屋子里,是在……是在更空旷的地方,带着风沙和硝烟的味道。

“桃叶儿那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妈妈随口哼了两句,调子是婉转的,从她嘴里出来,却带着一股子刻板的生意经,“词儿不难,腔调要软,要糯,要勾人。明白吗?”

莲舟还是不说话。肩胛下的伤处一跳一跳地疼。

妈妈似乎失了耐心,对老嬷嬷使了个眼色。

老嬷嬷上前,一手捏住莲舟的下颌,力道大得不容反抗,另一手端起药碗就往她嘴里灌。

苦涩的汁液猛地涌进喉咙,莲舟被呛得咳嗽起来,眼泪都逼了出来。

老嬷嬷松了手,把那一小碟饴糖往她面前推了推,面无表情地退到了一边。

“伤养好了就学规矩,学唱曲儿。”妈妈站起身,理了理旗袍下摆,“你这身子,现在不值钱,得靠本事把它变得值钱。”

门被轻轻带上,屋子里只剩下莲舟一个人,还有那无处不在的甜香和疼痛。

她慢慢坐起身,丝绸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单薄的寝衣和包裹着伤处的干净白布。

她低头,看着左肩胛下方,白布边缘隐隐渗出一小点殷红,像雪地里突然开出的一朵诡异的花。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碰了碰那包扎的地方。

隔着布,也能感觉到皮肉的肿痛,还有那下面,一个永恒的、被强行烙下的印记。

一朵蓝莲花。

妈妈说过,这是堂子里的姑娘都有的。用特殊的靛蓝染料,一针一针刺上去。

疼吗?自然是疼的。但这疼,是告诉你,你不再是清白身子了,你是这窑子里的货,得认命。

莲舟闭上眼,那冰冷的刺痛感仿佛还在。针刺破皮肤,染料渗进去,一下,又一下。

她咬破了嘴唇,没叫出声。脑子里翻来覆去的,不是爹娘模糊的脸,也不是人牙子凶恶的嘴脸,而是另一幅画面——

奉天城。破败的街道,烧焦的梁木还在冒着黑烟,空气里是火油和血腥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雪下得很大,鹅毛一般,却盖不住满地的狼藉和暗红。

她躲在半塌的墙垛后面,浑身冻得僵硬,看着爹和娘倒在几步外的雪地里,身下的雪被染成了刺目的红。

几个穿着杂乱军装、端着枪的兵痞狞笑着朝她藏身的地方逼近。

就在那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队穿着相对齐整军服的骑兵冲了过来,为首的是个极年轻的军官,穿着将校呢的大衣,肩章在雪光中反射出冷硬的光。

他勒住马,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二话不说,抬手就是几枪。那几个兵痞应声倒地。

年轻的将军跳下马,快步走到墙垛边,蹲下身看着她。

他的脸冻得有些发青,眉眼却极为清晰俊朗,眼神里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他解下自己那件带着体温和风尘的披风,动作甚至算得上轻柔,裹住了她几乎冻僵的、瑟瑟发抖的小身子。

“别怕,”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厮杀后的沙哑,却有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活下去。”

他把她交给了随后赶来的、似乎是本地维持会的人,然后翻身上马,带着队伍很快消失在弥漫的风雪和硝烟里。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问她的名字。

那件披风很厚实,挡住了致命的寒风,残留着一点属于他的、混合了烟草和冷冽空气的味道。

那是她在那个地狱般的冬天里,唯一抓住的一点暖。

可现在……

莲舟睁开眼,看着这间精致却压抑的屋子,闻着那令人头晕的甜香,肩下的蓝莲印记隐隐作痛。

活下去。

他是要她活下去。可这样的活法……

老嬷嬷再进来时,端来了清淡的粥菜,还有一面边缘有些模糊的铜镜。

“吃吧。吃完对着镜子练。”老嬷嬷干巴巴地说,“妈妈说了,唱不好,没饭吃。”

莲舟默默地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已经微凉的粥。

米粒硬邦邦的,划过喉咙,像沙子。

吃完,她拿起那面铜镜。镜面映出一张陌生的脸,苍白,稚嫩,眼睛很大,却空洞无神。头发散乱着,更显得脆弱。

她张了张嘴,想试着哼出妈妈刚才唱的那两句。

“桃叶儿……那尖上尖……”

声音是干涩的,卡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怎么也唱不出那股子“软”和“糯”,更别提“勾人”。反而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陌生的、粗粝的颤抖。

她停住,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的女孩。

镜中人也在看着她,眼神里是同样的茫然和……一丝不肯屈就的倔强。

活下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甜腻的香气呛得她又想咳嗽。她强迫自己再次开口。

“柳叶儿……就遮满了天……”

声音依旧难听。喉间总是梗着东西。

是那晚灌进来的冷风?是爹娘倒下的画面?还是……那件披风残留的、最后一点温暖气息?

她不知道。

她只是反复地、机械地对着那面模糊的铜镜,唱着那首她并不理解、却必须学会的《探清水河》。

每一个字,都像在吞咽带着冰碴的苦水。

窗外的胡琴声还在响,幽幽怨怨,陪着这个十六岁的、被卖进堂子的女孩,在这暖香缭绕的囚笼里,开始她另一种意义上的“活下去”。

肩胛下,那朵新刺的蓝莲,在单薄的寝衣下,沉默地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