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半开的窗帘，斑驳地洒在画架上。
林澈坐在窗前的小木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笔的笔杆。
他的房间不大，墙上挂着几幅旧作，色彩浓烈、线条流畅，每一幅都像是他曾经热烈而鲜明的心绪。
可此刻，他的面前只剩一块空白的画布，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他与世界的联系。
他本想用画笔为自己搭建一个避风的港湾，但现实如同潮水翻涌而来，将他推得愈发无处可逃。
桌上摊开的画册被风翻了几页，林澈下意识地伸手按住，指尖碰到粗糙的纸页，心底却没有一点波澜。
他盯着画布发呆，耳边隐隐传来楼下母亲洗衣服的声音，水流拍打盆壁，节奏单调，仿佛为他的无措伴奏。
他闭上眼，试图在脑海中召唤出某个画面。
往日里，他只要凝神片刻，脑子里就会浮现色彩斑斓的奇思妙想，哪怕是某处光影、某个物体、某句诗意的对白，都能成为他落笔的起点。
而如今，脑海里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什么也看不清。
他努力回忆着前不久草稿本上的那只小狐狸，记得它蹲在溪边，尾巴蓬松，眼里藏着调皮的光，但现在再想画出来时，却怎么也抓不住那种灵动与温暖；他尝试着勾勒，却只画出了僵硬的线条，像是陌生人临摹的模样。
“你又没画出来？”
母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无奈。
林澈点点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还在想该画什么。”
母亲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他中午记得下楼吃饭，然后带上门离开了。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墙角钟表指针的滴答声，和林澈急促的呼吸。
他将画笔丢回笔筒，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试图让自己不要再想画画的事。
可正因为不去想，脑海里反倒全是那些画不出来的焦虑。
林澈觉得自己仿佛被困在一间无形的牢房里，西面都是空白的画布，没有出口。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仿佛每呼吸一次都要耗尽所有的力气。
曾经他以为绘画就是他的全部，是他与世界沟通的唯一方式。
可现在，这唯一的方式却也渐渐远离了自己。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微信的提示音。
林澈拿起来一看，是好友江野发来的消息。
“你画完那张了吗？
老师催稿了。”
林澈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最终只回了一句：“还差一点。”
他不敢说自己一点进展都没有，更不敢说自己己经三天没动过笔。
江野很快回复了一个鼓励的表情，又发了几句调侃的话。
林澈看着对话框，突然觉得这些温柔的话语也成了一种负担。
他知道江野是真的关心自己，可他却无法坦然面对朋友的期待。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推开窗户，外面的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他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心里的沉重却怎么也驱散不开。
他看到楼下的梧桐树，叶子在微风中摇曳，阳光在叶片间跳跃，斑斑点点地落在地面上。
这样的画面，在以前的他看来一定值得落笔，可现在，他甚至提不起任何兴趣。
林澈突然间很想哭。
他觉得自己像是丢了魂。
曾经，灵感如同泉水一般涌现，他只需稍加用力，便能在纸上勾勒出属于自己的世界，可现在，他的世界只剩下空白与停滞。
他回到画架前，盯着那块空白的画布，手指无意识地在裤缝上摩擦，像是在等待某种救赎。
脑海里浮现出老师的话：“画画不是简单地模仿，而是你和你自己对话。”
可他现在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怎么谈得上对话？
他拿起铅笔，试图随手勾勒些什么。
起初是线条，后来是模糊的形状，画着画着，他发现自己画的是一只鸟——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林澈愣了一下，望着画纸上的鸟儿，突然感到一阵刺痛。
他把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回荡在西壁之间。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第一次拿起画笔时的兴奋，那时他画下的每一笔都带着童真的热情，没有技巧，没有约束，只有单纯的快乐。
可现在，他却在技巧与自我否定的泥沼里越陷越深。
每一幅画还没完成，他就己经在心里判了***；每一次尝试，都变成了对自己的否定。
“我是不是，己经不会画画了？”
林澈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午后的阳光渐渐斜过来，洒在林澈的肩膀上。
他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像是在等待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在等待。
他的房间里满是未完成的画稿，每一张都像是一段被搁浅的旅程。
林澈望着那些画稿，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多希望自己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画下去，无需担心结果，无需害怕自己不够好。
可是，他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傍晚时分，江野发来了电话，林澈没有接，只是默默地把手机调成静音。
他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也不想面对任何人的关心。
夜色渐渐降临，窗外的世界安静下来，只有林澈的房间里依旧弥漫着一股失落的阴影。
他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望着那块失色的画布，心里第一次生出了想要放弃的念头。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灵感是否还会回到他身边。
但此刻，他只觉得无力。
夜深时分，林澈终于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床边坐下。
他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心里反复念叨：“明天，也许会好一点吧。”
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欺骗自己。
画布依旧空白，房间里只剩下林澈和他的无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