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二班本来一切井井有条，首到周西第七节班会课。
教室外蝉噪连绵，教室里比蝉还闹。
林左左把胳膊搭在窗台，晃着腿，一边模仿文学课代表的口吻念唐诗，一边用余光盯着讲台上的班主任。
班主任戴着新买的金丝眼镜，认真而忧郁地扫视着整个班级，像要宣布什么世界末日级重要事项。
“高三的压力，我懂，”班主任用他微微哑的声音说，“为了丰富你们的校园生活，也开拓大家的科学思维，本学期我们班要组建一个心理学实验小组，参与市级青少年研究课题。”
话音未落，班里一片哗然。
有人问：“是那种测智商的实验吗？”
“要不要签免责协议？”
吴大磊甚至高声问：“做实验能不用考试吗？”
林左左偷偷咧嘴，对蒋安歌使了个眼色。
蒋安歌端坐第一排，左手食指轻点桌面，一脸理性分析：“估计是资料调研加访谈报告，主打文科，难不倒我们。”
“安姐，您在心工委混得风生水起，拉我们一起赚学分行不？”
林左左嘴角一歪，语气吊儿郎当。
蒋安歌白了左左一眼，嘴角却悄悄扬起一度角，瞬间又归于严肃。
谁都看不出她昨晚熬夜赶题的眼下青色，只会觉得这个品学兼优的学霸女神永远滴水不漏。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班主任“劈啪”点点名册：“研究小组成员，林左左，蒋安歌……”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像扫描仪似的落到靠窗的男生，“周未明。”
全班稀里哗啦的“哇哇”声，像语文组长的钥匙串子一样杂乱。
不止因为名单本身，还因为周未明。
那个刚转学半个月的新同学，一头碎发遮住半边脸，存在感基本为负，除了定期钢笔掉地声。
全班至今没人听过他的笑声。
有人怀疑他甚至不懂怎么笑。
被老师点到的那一刹那，林左左睁大眼，先是不可置信，然后秒变为兴趣大发。
他两眼发光，把桌子敲得“咚咚”响。
“老师，选我干嘛？
我不是专业被试吗？”
林左左半开玩笑地说。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语气意味深长：“左左，你活泼善于沟通，是团队合作的黏合剂。
安歌负责统筹计划，未明同学——我听说你擅长写观察报告。”
周未明抬了抬头，眼睛在乱发后面反光。
他面无表情，淡淡道：“我没有参加社团活动，也没有加联系方式。”
林左左立刻补刀：“那更好，正好我们仨加个小群，以后你别想跑。”
蒋安歌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又假装低头翻笔记本。
吴大磊这时趴在林左左后桌，挤眉弄眼：“哥们，你新小组友多了，得给组织聚个餐。”
“要聚你来买单，”林左左回头冲他做了个邀功的脸。
临近放学，所有同学都还在议论这支“奇葩实验小组”会碰撞出啥火花。
俩学霸加一社恐天才，谁都觉得不正常。
组队后的第一次小组会议在校图书馆自习室举行，窗外暴雨刚停，天边吊着一抹玫瑰色的斜阳。
三人面对面坐在一张大圆桌旁，场面颇为微妙。
林左左率先发言：“那谁，未明同学，你觉得做个啥实验好玩？
要不测测同学们面瘫等级？”
周未明低头翻动笔记本，许久才慢慢说：“心理课题……我觉得‘班级幽默感对团结的影响’不错。”
林左左眨眨眼，嘴角抽出一个大大的弧度：“哟，这么社会学？
咋不首接测测‘谁暗恋班长’？”
蒋安歌这时插话，声音理性而温柔：“大家先统一下目标吧。
校方是希望我们能探索班级心理健康与人际关系的关系。
左左，别乱带节奏。”
“安歌学姐，您全权指挥，咱小组大搞科学民主！”
林左左立正敬礼。
这夸张的表情让周未明终于轻轻笑了一下，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察觉的角度。
接下来，三人列出了选题——采集全班日常情绪波动、设计匿名趣味问卷、分析校园网络社交如何影响班级氛围，以及……林左左独创的“笑点极限挑战”。
会议初期，气氛略显尴尬。
蒋安歌雷厉风行，打开笔记本，建群、立表格、画流程图一气呵成。
林左左忙着拍照发朋友圈，还硬拽周未明比V。
周未明本想无声拒绝，却被林左左冲着手机狠狠“比心”，最终还是板着脸配合出镜。
数小时后，一份看起来十分靠谱的项目策划书诞生了。
“下周开始正式进入调研阶段，大家准备好各种乌龙现场。”
蒋安歌关掉电脑，意味深长。
林左左整个人快晕倒在椅背上：“我是真的社死预警了……要不要先给我妈留个遗书？”
周未明忽然很认真地抬头：“如果你真的需要，我可以帮你起草一份。”
林左左愣了一下，大笑：“我靠，哥你这笑点比我狠！”
蒋安歌推回眼镜片，把笑意藏到声音后面：“你们两个，真该多配合点。
左左，别总带歪气氛。
未明，记得明天交观察笔记。”
教室外，晚霞彻底吞没了雨后的天空。
三个人走向校门，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
林左左抓着书包肩带吆喝：“安歌大姐，隔壁奶茶店新开张，走不走？”
蒋安歌犹豫半秒，终于点头：“走吧，当开组仪式。”
周未明微微顿足，肩上的背包向下滑了滑，却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奶茶店门口高高挂着“学生八折”横幅，店内灯光暖黄。
三人一起点单，一杯清茶、两杯多糖，林左左用吸管戳着杯盖，眼神明亮而跳脱。
他们把项目大纲拍成照，又合影一张“团队幼年照”，噗嗤之下一团欢乐气氛。
阳光下，实验小组的影子贴着新刷的市区路面，一切都显得新鲜又荒诞。
他们并未意识到，这次莫名其妙的小组协作，将成为青春岁月里的重要坐标。
回教室途中，班里窗户亮着温暖的灯，人影斑驳。
林左左突然觉得，那些幽默的、神经质的、一地鸡毛的小日子，才刚刚有了属于自己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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