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骨头像是被碾碎后又粗暴拼接起来的痛。
苏妧甚至能感觉到某些地方的皮肤下,淤血在慢慢晕开,带来一阵阵闷胀的刺痛感。
她花了很大力气才完全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然后才慢慢清晰。
头顶不是她预想中任何熟悉的景象,没有医院雪白的天花板,也没有酒店华丽的水晶灯。
只有无数扭曲、粗壮到不可思议的巨木,枝干交错,像一张巨大的网,把天空割裂成碎片。
光线透过厚厚的、湿漉漉的苔藓和树叶,艰难地渗透下来,把周围的一切都染成一种沉闷的、不健康的深绿色。
空气吸进肺里,带着浓重的湿意和腐烂植物的味道,还有一种……强烈的、属于野兽的腥膻气,让她胃里很不舒服。
她试着想坐起来,但刚一动,左臂和右小腿就传来钻心的疼,让她瞬间冒了冷汗。
她低头看自己,那件价值六位数的高定礼服己经变成了沾满泥污和暗红血渍的破布,精心保养的微卷长发黏在脸颊和脖子上,又痒又脏。
“这是……哪里?”
她声音嘶哑,几乎听不清。
记忆最后停留在庆功宴上。
经纪人林姐递来的那杯香槟,味道有点怪。
然后是她那辆失控撞向护栏的保姆车,刺眼的远光灯,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席卷全身的剧痛……她不是应该死了吗?
或者至少在医院里?
滋……检测到未知时空坐标……灵魂波动匹配中……生存辅助系统……激活……一个断断续续的电子音猛地在她脑子里响起。
苏妧吓得一颤,伤口被牵动,疼得她眼前发黑,蓄在眼眶里的泪水立刻滚了下来。
信息库部分缺失……环境扫描……判定:高危险性原始生态。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下滑,多处软组织挫伤,左臂尺骨、右小腿腓骨轻微骨裂,伴随轻微脑震荡。
强烈建议立即寻求安全庇护。
系统?
穿越?
高危险性?
这几个词她太熟悉了,拍戏的时候没少接触,可当它们组合在一起,变成她亲身经历的事实时,巨大的荒谬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开玩笑……这一定是开玩笑……”她摇着头,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送我回去!
立刻!
我要回去!”
……能量严重不足……无法执行逆向传送指令。
重复,当前首要任务:生存。
冰冷的提示音毫无感情,彻底粉碎了她微弱的希望。
巨大的委屈和恐惧淹没了她。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又脏又痛,还可能随时会死。
“呜……好疼……谁来帮帮我……”她吸着鼻子,眼泪掉得更凶了,混着脸上的泥,又脏又难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让人心头发毛的兽吼,紧接着,是枯枝被沉重脚步踩断的“咔嚓”声。
苏妧浑身一僵。
还没等她消化这声音带来的恐惧,更近的地方,猛地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伴随着树木断裂的刺耳声音,还有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充满了暴戾和痛苦的咆哮,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危险!
苏妧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娇气和委屈。
她死死咬住嘴唇,目光慌乱地扫视,最终落在旁边一丛长满了尖刺的、异常茂密的暗绿色灌木上。
她顾不得那些尖刺可能会划伤她娇贵的皮肤,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朝那边翻滚过去。
粗糙的枝叶刮过皮肤,带来细密的刺痛,但她己经顾不上这些了。
她把自己紧紧蜷缩进灌木最深处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只敢露出一只眼睛,惊恐地向外偷看。
空地上的景象让她头皮发麻。
一头人立起来超过三米的庞然大物站在那里,深棕色的毛发覆盖着贲张的肌肉,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
它那黑铁钩子般的爪子上,正往下滴着鲜红的血。
在它脚下,一头像小象那么大的野兽倒在血泊里,脖子被撕开一个可怕的伤口,血还在往外冒,腿偶尔抽搐一下。
浓烈的血腥味冲进鼻腔,苏妧胃里一阵翻腾,用力捂住了嘴。
更让她心惊的是,那胜利的“巨熊”并没有立刻进食,而是低下头,用鼻子在猎物身上仔细嗅闻,然后用爪子异常精准地开始剥取猎物某块区域的皮毛——那动作,绝不像纯粹的野兽。
它有智慧?!
这个念头让她汗毛倒竖。
就在这时,那“巨熊”猛地抬起头!
那双深邃的、蜜糖色的眼睛带着未散的杀意和冰冷的警惕,像两把实质的刀子,瞬间就穿透了稀疏的枝叶,牢牢锁定了她藏身的地方!
被发现了!
苏妧全身的血液都凉了。
跑?
不可能跑得过。
打?
更是找死。
极度的恐惧让她脑子一片空白,随即,一种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多年、利用自身优势来达成目的的本能,在求生欲的驱使下疯狂涌现。
不能激怒他!
必须示弱!
要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威胁,甚至……可能有点用处?
于是,在巨熊警惕的注视下,那丛原本只是微微颤动的灌木,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枝叶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紧接着,一个细小、惊恐、带着浓浓哭腔和颤音的、他从未听过的软糯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别……别过来……求求你……我、我不好吃的……身上都是骨头……饶了我吧……”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说到最后,还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小小的、可怜兮兮的哭嗝。
正准备发起冲锋或者至少是威慑性攻击的磐石,动作猛地顿住了。
他预想了多种可能——潜伏的桀兽、试图抢夺他猎物的竞争者、或者其他部落不怀好意的探子。
却唯独没有料到,会是一个听起来如此……脆弱、胆怯,话语里还带着点奇怪逻辑和莫名娇气的小东西。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疑惑的咕噜声,收敛了部分明显的攻击姿态,但全身肌肉依旧紧绷,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惕。
他像靠近一只可能受惊炸毛的幼兽那样,放缓了脚步,沉重而缓慢地,一步一步,朝着那丛不断抖动的灌木走去。
“咚……咚……”他每靠近一步,地面就传来轻微的震动。
躲在灌木深处的苏妧,能清晰地听到那越来越近的、沉重的呼吸声,混合着泥土和血腥气的味道也更浓了。
她吓得闭上眼睛,把自己蜷缩得更紧,眼泪大颗滚落,全身不受控制地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