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细雨还没打算停下，泥泞的天空下，医疗帐篷里灯光昏黄，混杂着消毒水和潮湿鞋袜的味道。
新兵们被紧急驱赶进来，有人大声嚷嚷腿疼，有人死死掐着胳膊假装失血过多。
空气里弥漫的不是伤感，而是冗长的抱怨和浓烈的尴尬。
“坐下，别像地里熟透的西红柿似的乱滚。”
胡安娜·罗德里格斯夹着即将崩溃的笑容，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
她扯下一只一次性手套，弹到林默脸上，把他从“假装昏迷”状态中拍回了现实。
林默立刻睁开眼，嘴角一弯：“哎呀，我梦到回家种地去了——可惜一睁眼就闻到消毒水，首接魂飞战场。
可你这手套，比我娘摔拖鞋还狠点。”
帐篷里的一群新兵哄然大笑，连在旁边整理绷带的王信嘴角都微微抽搐，差点把绷带头送进了自己的口罩里。
他不敢看胡安娜，却安静地拨弄手里的小工具盒，假装无线电天线比嘴炮有趣。
胡安娜撇他一眼，翻遍药箱，嚷道：“伤药怎么总少一瓶？
你们拿绷带缠冷笑话，药水拌方便面的吗？
再这样下去，下一辆救护车我能首接送到兵马俑展区。”
林默故作受伤地按住腰，哼唧：“要是真去兵马俑展区，我算活化石，能挂展览墙上。”
一阵笑声没等落地，门帘倏然一挑。
艾米莉·普拉特端着相机，脚底的雨水踩进来，靴尖上的泥水甩了个圈。
“对不起打扰——”她话语干脆，镜头扫了一圈，挑眉打量。
胡安娜冲她伸手：“来，记者小姐，赶上小队吐槽团现场首击。
如果想拍点真材实料，放你手机别的地方，这里只剩笑话跟缺药。”
艾米莉一边拍照一边冷静道：“医务兵吐槽物资短缺，堪比前线，或许能登杂志头版社会版块吧。
唯独不缺段子。”
林默装模作样地找椅子，却不小心坐在了药箱上，“咔嚓”一声。
他只好打哈哈：“别看我是新兵蛋子，其实***经过千锤百炼，药箱对我不构成威胁。”
胡安娜手上一抖，纱布条一头甩中王信脖子。
王信缩了缩脖子，用机械音回复：“下次建议药箱贴‘仅限药品，不限***’。”
帐篷里又爆出一阵哄堂笑，仿佛这湿冷的夜晚都变得温暖了些。
新兵小队正处于第一场战斗的狼狈余波里。
正当林默沉浸在“***强机”这个新外号里，加雷斯·鲁宾西装笔挺踏进帐篷。
一身正气还没开口，瞅见林默一***坐在药箱上，差点笑场。
他清了清喉咙，严肃道：“士兵们，注意纪律，在医疗区禁止任何形式的才艺表演。”
话音未落，胡安娜假正经地敬礼：“报告长官，这帮人连表情都快被泥浆腌进去了，唯一的才艺是活着滑稽。”
加雷斯嘴角抽搐，勉强维持“优秀指挥官气场”。
他走到王信身边，低声问：“通讯设备修得怎样？”
王信头都没抬，指了指杂牌收音机与电路板连体怪物：“主天线和副电源己经合体，比我的社交能力靠谱。”
林默补刀：“他上次和话筒多聊了两句，话筒都自闭了半小时。”
艾米莉敏锐抓拍，快门声咔嚓，镜头里加雷斯的“三分无奈五分傲娇”表情定格得淋漓尽致。
她抬头淡道：“新兵小队：药水不够，冷笑话不***；指挥官全程表情管理失控，这段放到网络上，舆论能爆。”
胡安娜随手递上一片药膏：“对，这就是我们的日常。
打仗打到物资靠抢，心情靠扯淡。
你有朝一日能拍到我们正经一天，记得挂念碑。”
门外又一声尖叫，两个跌跌撞撞的新兵被搀进帐篷。
一个喊手麻、一个嚷肚子饿。
胡安娜翻白眼：“又来了，赶紧报病号名录。
你们这些小祖宗，吃一顿能吃跑仗的量，受个伤都能比撒狗粮还矫情。”
林默咧嘴：“我们这是以伤养伤，每顿多吃点，伤养得快。”
加雷斯眼皮跳了跳，正想开口，王信打断：“能不能让他们安静一小时？
无线电波段都快被哀嚎声吵崩溃了。”
众人都忍不住笑，气氛自此融化。
胡安娜扭头望着外头泥泞，长吸一口气，声音带了点没被幽默掩盖的温柔：“笑归笑，晚上别乱跑，还想再见你们第二天在这里吵吵闹闹。”
艾米莉记录下这句话，镜头拉近林默和胡安娜交错的视线，又扫过忙碌的王信，捕捉蛛丝马迹般的暖意。
她的笔记本上悄然多了一句：即便战火纷飞，幸存的依然是能嘲笑彼此的勇气。
帐篷外的风雨陡然大了起来。
加雷斯招呼大家靠近，不知是怕漏雨还是怕人心飞散。
灯光下众人围坐，小队第一次真的像个小队。
帐篷缝隙里灌进几滴雨水，滴在林默膝盖。
他下意识弹起，胡安娜瞪他：“哎呦，忘了给你贴块膏药防水。”
林默嘟囔：“要是真有挡雨的膏药，该多好……”艾米莉看着镜头里的人群，低声自语：“也许这里的魔法，就是再苦也有人和你说笑。”
雨声愈发密集，医疗帐篷成了喧闹夜色中的孤岛，灯光下的每张脸，都藏着一点不被风雨打湿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