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一辆半旧的面包车就停在了我的书店门口。
我没什么太多行李,只有一个轻便的登山包作掩护,真正有用的东西,早己存放在虚空之戒那广阔的空间里。
推开店门,吴三省正靠在车旁抽烟,潘子则在驾驶座上检查着什么。
“林老板,够准时的。”
吴三省吐了个烟圈,笑道。
“三爷相邀,不敢怠慢。”
我目光扫过车内。
吴邪坐在中间一排,脸上带着些兴奋和没睡醒的惺忪。
他旁边是一个面容冷峻的年轻人,穿着连帽衫,闭目养神,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
张起灵。
即便他收敛了所有气息,那种历经千年的沉寂与孤独感,依旧像寒冬的空气,萦绕在他周围。
他的手指奇长,此刻正安静地放在膝盖上。
这就是能让千年血尸下跪的存在。
似乎是感受到我的目光,他倏地睁开了眼。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雪山之巅最深沉的寒潭,平静无波,却又洞察一切。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没有火花,只有一种无声的审视。
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闭上了眼。
“这位就是小哥,张起灵。”
吴三省介绍道,“小哥,这位是林玄,林老板,这次一起搭伙的兄弟。”
我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对于张起灵,过多的热情或关注都是不正常的。
这种平淡的、保持距离的相处方式,才是最合适的。
我拉开车门,坐到最后一排。
旁边是一个身材魁梧、面相憨厚的汉子,正是大奎。
他冲我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林老板是吧?
俺叫大奎,力气大,有事你说话!”
前排的潘子也回过头,他脸上有一道疤,显得颇为凶悍,但眼神却很正:“林老板,我是潘子,开车的。
这趟活儿,多关照。”
“互相照应。”
我简短回应。
潘子是个忠义汉子,值得尊敬。
人齐了,面包车发动,朝着火车站驶去。
2000年的长沙火车站,人声鼎沸,空气中混杂着汗水、泡面和劣质烟草的味道。
我们将乘坐一趟绿皮火车,前往山东临沂。
车厢里更是闷热不堪,硬座车厢的座椅套油腻发亮,小桌板上满是划痕。
吴邪显然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环境,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张起灵依旧沉默,仿佛置身事外。
吴三省和潘子则是一脸习以为常,大奎己经开始啃带来的烧饼。
我靠窗坐着,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农田和村庄,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
书外的读者,变成了书里的角色,正沿着既定的轨道,驶向传奇的开端。
“小同志,第一次出远门?”
吴三省递给吴邪一瓶水,调侃道。
吴邪有些不好意思:“三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就是这车……有点慢。”
“慢有慢的好,安全。”
吴三省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然后目光转向我,“林老板,对这次的事儿,你怎么看?”
我知道他是在试探我的底细。
我收回目光,淡淡道:“鲁殇王,史料记载极少,多见于野史杂谈,说他能借阴兵,行军处鬼雾弥漫。
这种人物,他的墓必然凶险异常,机关诡术怕是少不了。
尤其是尸蹩、青眼狐尸这类阴邪之物,要格外小心。”
我语气平静,仿佛在谈论天气,但话里的内容却让吴邪打了个寒颤。
吴三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我对这些偏门东西如此了解,而且语气如此笃定,不像猜测,倒像陈述。
他嘿嘿一笑:“林老板果然是行家。
看来这次请你出山,是请对了。”
张起灵的眼皮似乎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睁开。
旅途漫长而枯燥。
到了后半夜,大部分人都昏昏欲睡。
吴邪靠着窗户打盹,大奎鼾声渐起。
就连吴三省和潘子,也抱着手臂假寐。
车厢连接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闭着眼,但战神血脉赋予的超凡感知,让我能清晰地“看”到,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我们这节车厢的入口。
那身影苗条,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皮衣,勾勒出姣好的曲线。
她脚步极轻,动作敏捷,像个训练有素的猎豹。
她站在那里,目光扫过我们这边,尤其是在张起灵和我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阿宁。
她果然来了。
裘德考的人,不会错过这场好戏。
她是来确认队伍成员,尤其是张起灵这个关键人物,以及我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数。
我没有睁开眼,只是呼吸平稳,如同熟睡。
但我知道,她一定在观察每一个细节。
几分钟后,她又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只是开始。
在鲁殇王墓里,我们会有更“深入”的接触。
天快亮时,火车在一个小站临时停车。
吴三省招呼大家下车透气。
月台上清冷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
张起灵独自站在月台尽头,望着远方的山峦,背影孤寂。
吴邪凑过去,似乎想搭话,但看到小哥生人勿近的气场,又讪讪地退了回来。
我走到站台边缘,活动了一下筋骨。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吹过,站台上昏暗的灯泡闪烁了几下。
吴邪“咦”了一声,下意识地紧了紧衣服。
我的目光却锐利地投向铁轨旁的阴暗处。
在那里,一团模糊的、人形的黑影正缓缓凝聚,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寻常人看不见,但在我眼中,它如同黑夜里的烛火般明显。
冤魂?
还是地缚灵?
大概是多年前死在这条铁路线上的可怜人。
吴三省和潘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警惕地环顾西周。
大奎挠着头,不明所以。
张起灵也转过了身,目光平静地落在那团黑影上。
那黑影似乎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开始朝着离它最近的吴邪飘去。
吴邪打了个喷嚏,莫名觉得脖子后面发凉。
我神色不变,心中默念,那枚冰冷的鬼哨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指尖。
我将它凑到唇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一股无形的、只有灵体能感知的波动,如同水纹般扩散开来。
那团黑影猛地一滞,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瞬间溃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阴风停了,灯泡也恢复了正常。
“奇怪,刚才怎么突然那么冷。”
吴邪嘀咕道。
吴三省深深看了我一眼,他刚才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令人心悸的波动从我这里传出,但又无法确定。
潘子也若有所思。
只有张起灵,他的目光在我指尖(鬼哨己收回)停留了一瞬,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探究。
火车汽笛长鸣,催促乘客上车。
我拍了拍吴邪的肩膀:“走吧,车要开了。”
这个小插曲无声无息地过去了,但我知道,在某些人心里,己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尤其是那个穿连帽衫的青年,他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敏锐。
队伍继续前行,而古墓的阴影,似乎己经提前笼罩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