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像是每一寸肌肉都被撕裂，又被粗糙地缝合，然后再度撕裂。
林烬在颠簸中恢复了些许意识，发现自己正伏在一个宽阔的背脊上。
山风在耳边呼啸，两侧的树木飞速倒退。
是那个叫秦岳的男人背着他。
“醒了？”
秦岳的声音依旧沉稳，脚步没有丝毫紊乱，“忍一忍，我们快到了。”
林烬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胸前的伤口***辣地疼，但更深的痛楚来自心里。
妹妹最后的哭喊，父母倒下的身影，如同梦魇般在他脑中循环播放。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我妹妹……活下去，才有希望。”
秦岳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蚀’抓走你妹妹，必有目的。
在她价值被榨干前，不会轻易被杀。
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安慰，也是你必须抓住的时间。”
这番话冰冷而残酷，却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林烬部分因绝望而生的混乱，只剩下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恨意与目标。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微明时，秦岳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们穿过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山雾，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庞大建筑群，黑瓦白墙，气势森然。
高耸的围墙如同巨人的臂膀，将内部的一切紧紧环抱。
正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以铁画银钩的笔法刻着三个大字——烛火司。
牌匾下方，雕刻着与秦岳衣领上相同的徽记：火焰环绕着一盏古朴灯盏。
门口有身穿同样制式黑衣、腰佩长刀的人守卫，见到秦岳，纷纷躬身行礼：“秦岳大人！”
秦岳只是微微颔首，背着林烬，径首而入。
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
演武场上，数十名年轻人在晨曦中挥汗如雨，练习着各种基础刀法与步法，呼喝之声不绝于耳。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汗味、草药味和淡淡铁锈味的独特气息，严肃而充满力量。
不少人注意到了秦岳和他背上的林烬，投来或好奇、或审视、或淡漠的目光。
秦岳将林烬安置在一间干净的病房内，立刻有穿着素白衣衫、神色平静的医者前来处理他的伤口。
那医者看到林烬胸前那深可见骨的爪痕，以及他身上若隐若现、尚未完全消退的奇异灼痕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并未多问，只是熟练地上药、包扎。
“你体内的那股力量，很特殊，也很危险。”
秦岳站在床边，看着医者忙碌，沉声道，“它救了你一命，但也几乎烧干了你的精气。
在你学会完全控制它之前，不要再轻易动用。”
林烬沉默地点了点头。
几天后，伤势稍愈，林烬便被带到了烛火司的核心区域之一——引气阁。
一位须发皆白、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者接待了他们。
他是司内的教习之一，负责为新晋者测定资质，引导他们感应并点燃自身的“心火”。
阁内中央，矗立着一块半人高的黑色晶石，名为“测火石”。
“将手放上去，摒除杂念，尽力去感受你体内潜藏的那一点生命之火，引导它，触碰这块石头。”
老者对林烬说道。
前面己有几个通过初步筛选的少年少女在测试。
有人将手放上，测火石毫无反应，意味着没有资质，黯然退场。
有人则能让测火石亮起或明或暗的光芒，从微弱的白光到稳定的赤光不等，代表着他们“心火”的潜力。
轮到林烬。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手掌按在冰凉的黑石上。
他闭上眼，努力去感受。
但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家人的惨状、妹妹的哭喊、蚀的狞笑——不断干扰着他。
他越是焦急，越是无法静心。
测火石，毫无动静。
周围传来几声细微的嗤笑和低语。
“果然，乡下小子，能有什么资质……怕是走了秦岳大人的关系才进来的吧？”
林烬额头渗出汗水，手臂微微颤抖。
不行！
他必须留下！
他需要力量！
焦急、屈辱、愤怒……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翻腾、堆积。
那股熟悉的、灼热的力量似乎又被引动，开始在他经脉中蠢蠢欲动。
“静心！”
老教习皱眉喝道。
但己经晚了。
“轰——！”
仿佛火山喷发，一股狂暴的、完全不遵循任何规律的热流，猛地从林烬丹田深处炸开，顺着手臂，狠狠撞向测火石！
不是温和的光芒，而是刺眼欲盲的亮红色强光，如同烧红的烙铁！
整个引气阁被映照得一片血红！
测火石表面，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浮现出几道细微的裂纹！
强光只持续了一瞬便骤然熄灭。
林烬脱力般向后踉跄，被秦岳一把扶住。
他大口喘息着，皮肤表面的红色纹路一闪而逝。
阁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块仍在微微嗡鸣、冒着青烟的测火石，又看看脸色苍白的林烬，如同看一个怪物。
老教习脸上的淡然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与凝重。
他快步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测火石，然后猛地看向秦岳：“秦岳！
这……这不是普通的心火！
这究竟是……”秦岳扶着林烬，面色沉静，但眼神深处也掠过一丝波澜。
他沉声道：“我知道。
所以，我带他来了。”
他看向虚弱的林烬，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林烬，你看到了吗？
你体内的‘残火’，与所有人都不同。
它是灾难，也是力量。
现在，告诉我——你是想被这股力量烧成灰烬，还是想驾驭它，让它成为你复仇、找回亲人的……唯一灯火？”
林烬抬起头，眼中的迷茫与虚弱被一股狠厉取代。
他抹去嘴角因力量反噬而溢出的一丝鲜血，声音沙哑却坚定：“教我。
无论多苦，多难。”
秦岳看着他眼中那簇复仇的火焰，点了点头。
“很好。
那么，从明天开始，‘燃灯人’林烬，你的地狱式修行，正式开始。”
“首先，你要学会的第一课，不是如何让火烧得更旺，而是……”秦岳的目光锐利如刀。
“如何在点燃自己的同时，不被这火焰……彻底吞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