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 年的东北港城，秋老虎把老街小学的土操场晒得发烫，连梧桐树叶都蔫蔫地耷拉着。
五年 1 班的下课铃刚响，张国强就抱着本卷边的《古惑仔》漫画，蹲在教室后门的台阶上 —— 这是同桌刘婷昨天偷偷从她哥书包里翻出来的，封面上陈浩南叼着烟，黑色皮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边角还沾着点码头的煤渣。
“强子！
班主任刚走，胖虎又去抢人漫画了！”
林猛的大嗓门从走廊那头传来，这家伙是五年 1 班的体育委员，抱着个磨掉皮的篮球，校服领口敞着，露出里面印着 “港城码头” 的白背心 —— 他爸是码头搬运工，这背心洗得快透明了，却舍不得扔。
张国强赶紧把漫画塞进校服内袋，拉了拉衣襟盖住：“抢谁的？”
话音刚落，就见操场东侧的沙坑边，三年 2 班的小男生正哭得满脸是泪，胖虎叉着腰站在他面前，脚边还踩着本《古惑仔》漫画。
胖虎是五年 3 班的，仗着他哥是校外混子，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最近迷上《古惑仔》后更嚣张了。
他把小男生的漫画往地上一摔，用球鞋碾着封面：“还看陈浩南？
知道我是谁不？
七小主听过没？
在这学校，我就是陈浩南！”
林猛的火气瞬间上来了，抱着篮球就想冲过去，却被张国强拽住：“别冲动，他跟班手里有棒球棒。”
顺着张国强的目光看去，胖虎的两个跟班正拎着根旧棒球棒 —— 是去年学校运动会丢的，现在成了胖虎 “立威” 的工具，金属棒身上还歪歪扭扭刻着 “七小主” 三个字。
五年 1 班的同学都围了过来，邱震蹲在张国强旁边，假装系鞋带，实则盯着胖虎的动向：“强子，不能让他这么欺负人，那小男生上周还帮咱们捡过掉在楼下的黑板擦。”
董旭也凑过来，手里还攥着刚从办公室领的作业本：“我去告诉老师吧？”
“别告诉老师，” 张国强摇摇头，目光落在靠在梧桐树上的大洋身上 —— 大洋是五年 1 班转来半年的插班生，左脸有块月牙形的疤，平时不爱说话，却总在他们被欺负时站出来。
此刻他正手里转着颗弹珠，眼神冷冷地盯着胖虎的跟班，显然也看不过去了。
胖虎好像察觉到五年 1 班的动静，转头冲这边喊：“五年 1 班的码头仔！
少管闲事！
听说你们班刘婷也有本最新的《古惑仔》，不然下次，我就撕了她的漫画！”
这话像根刺扎在张国强心上 —— 刘婷特意叮嘱过，这漫画得按时还回去，要是被砸了，她哥肯定会骂她。
风从码头方向吹过来，带着辽河的咸腥气，卷着操场上的煤渣，落在张国强的白球鞋上。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漫画，又看了看沙坑边还在哭的小男生，突然站首身子：“林猛，把篮球给我；邱震，你去沙坑那边假装玩沙子，盯着胖虎的脚；董旭，你去教学楼拐角，要是老师来就喊一声；大洋，你……”话没说完，大洋己经从梧桐树下走过来，手里的弹珠被他攥得紧紧的：“我跟你一起。”
同学都安静下来，看着他们五个 ——1998 年的港城，《古惑仔》的风正刮得猛，但五年 1 班的这几个男生，好像要在发烫的土操场上，走出不一样的 “兄弟情”。
胖虎见他们没动，以为是怕了，更得意了，抬脚就想再碾那本漫画。
就在这时，张国强突然抱着篮球冲过去，用篮球精准地砸在胖虎的脚踝上 —— 胖虎没站稳，差点摔在沙坑里，他跟班手里的棒球棒也晃了晃，差点掉在地上。
“你敢打我？”
胖虎的脸涨得通红，就要让跟班动手。
邱震突然从沙坑里跳起来，一把抱住胖虎的腿：“强子！
快！”
林猛趁机冲过去，抢过跟班手里的棒球棒，举起来喊：“大家都看着呢！
胖虎抢低年级同学的东西，还想打人！”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三年 2 班的小男生也停止了哭，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胖虎的跟班有点慌了，往后退了退。
胖虎挣扎着推开邱震，指着张国强的鼻子：“行！
五年 1 班的，你们等着！
下周我找邻校虎帮的人来，让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古惑仔！”
说完就灰溜溜地跑了，连踩在地上的漫画都忘了捡。
张国强弯腰捡起那本漫画，拍掉上面的沙粒，递给小男生：“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就来五年 1 班找我们。”
小男生接过漫画，用力点了点头：“谢谢强子哥！
谢谢五年 1 班的哥哥们！”
林猛把棒球棒递给张国强：“这东西不能让胖虎再拿回去，咱们先放班里的储物柜里。”
张国强却摇了摇头，把棒球棒交给董旭：“你拿去交给体育老师，就说在操场捡的。
我们不学《古惑仔》用这个打人，要护着人，靠的不是棒子硬。”
上课铃响了，五年 1 班的同学排着队往教学楼走。
刘婷走到张国强身边，小声问：“我的漫画没被胖虎看到吧？”
张国强摸了摸内袋，笑着说：“放心，藏得好好的，下周准时还你。”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五年 1 班的门牌上，也落在他们年轻的脸上 ——1998 年的港城，好像因为五年 1 班的这几个男生，少了点古惑仔的戾气，多了点少年人的义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