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板被撬开的时候,我最后一个念头还卡在昨晚拍卖行那件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大罐上——妈的,就差一口价,让那个南方口音的胖子捡了漏。
一股子混合着烂树根、湿泥巴和陈年棺材板儿的阴冷气息,猛地灌进我肺里,呛得我当场就把那点遗憾吐了出来,咳得撕心裂肺。
“咳咳咳……操!
谁啊?
拆迁拆到老子坟头了?”
我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到一张凑得极近的老脸上。
皱纹堆垒,眼皮耷拉着,眼珠子浑浊得像两颗在酱油里泡了十年的玻璃球,看我的眼神,透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恭敬?
“少爷,您总算醒了。”
老头儿嗓子哑得像破锣,呼哧带喘地说,“老奴沈福,等您起身主持家业,等了快一个甲子了。”
我?
少爷?
家业?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浑身骨头跟生锈了似的嘎巴乱响。
环顾西周,汉白玉砌的墓室,顶子上刻满了扭曲的鬼画符,角落里几盏油灯,烧着绿油油的火苗,把整个空间映得鬼气森森。
我身下是口巨大的黑漆棺材,材质摸上去冰凉刺骨,绝对不是凡木。
“等等,”我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老头儿,你认错人了吧?
我叫沈默,昨天还在和人拼酒吹牛逼,说什么一个小目标……”沈福那老树皮一样的脸挤出个笑容,比哭还难看:“错不了,少爷。
您是沈家第九代单传,沈金山老爷的独苗。
老爷……呃,仙逝前留下话,务必让您接手这份家当。”
他说着,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
册子封皮是某种黑黢黢的皮子,触手冰凉,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写着几个扭曲的大字——《沈氏阴阳资产录》。
我狐疑地接过来,入手沉甸甸的。
翻开第一页,眼皮就开始跳。
不动产及资源类· 乱葬岗东坡荒地:三百亩(土质肥沃,怨气滋养,特等哭丧草产地)· 城隍庙街旺铺三间:租予“孟婆汤业连锁集团”,租金年付(阴德一千五百点)· 黄泉路引特许经营权:一份(年配额一万张,黑市溢价300%)· 望乡台观景平台:百分之十五股权(附带广告位招租权)战略资产类· 无常司干股:百分之七(享年终分红及拘魂任务优先派遣权)· 阴兵借调额度:伍佰名(标准制式,包破损魂体修复)· 冥符工坊一座:位于后山乱葬岗核心区(产能:基础冥符日产三千,特种符箓视材料而定)我啪地一下合上册子,感觉嗓子眼有点发干:“所以,我那素未谋面就嗝屁的老爹,留给我的‘万亿家产’,就是这些……坟头资产?”
沈福搓着手,小心翼翼:“少爷,时代变了。
如今阳间秩序崩坏,诡异横行,钞票擦屁股都嫌硬。
这些,才是硬通货。
老爷嘱咐,要让您成为这阴阳两界,头一号的‘诡豪’。”
诡豪?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换上的、料子滑腻得像某种活物皮肤的黑色长衫,又抬头看了看墓室顶端那幽幽的绿光,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神豪梦碎,成了坟头青年。
跟着沈福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墓室,才算真正开了眼。
外面是一片望不到边的坟地,高低起伏,荒草长得比人都高。
几个穿着破烂清朝官服或是现代寿衣的身影,正在地里慢吞吞地蠕动,像是在除草,动作僵硬得让人担心他们下一秒就会散架。
远处,一座老式宅院的轮廓在浓雾中若隐若现,门口挂着两盏白灯笼,光晕惨白。
“那是咱府上在‘下面’的主宅,”沈福指着那宅子,“阳间那套江景大平层,上月被一窝子‘蚀骨灵’占了,暂时……回不去了。”
我啐了一口,感觉牙花子疼。
正想问问这“蚀骨灵”是个什么玩意儿,能不能用钱——哦不,用冥符砸死,前方空间一阵扭曲,像水波纹一样荡漾开来,接着,一个身影凭空冒了出来。
来人身形高瘦,穿着一身极其不合时宜、熨烫得笔挺的黑色西装,脸色惨白得像刚从面粉袋里捞出来,头上还戴着顶一看就很有年头的古式高帽,上面西个大字——天下太平。
他腰间挂着一条乌沉沉的锁链,随着走动发出细微的哗啦声。
“沈少爷,”来人开口,声音尖细,没什么情绪,嘴角却硬扯出一个标准的服务式微笑,“鄙人谢必安,忝为本地无常司勾魂部副主任。
听闻少爷正式继承家业,特来道贺。
顺便……谈笔小生意。”
白无常?
谢必安?
七爷?
我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学着以前在生意场上的样子,微微颔首:“谢主任,幸会。
什么生意,您说。”
谢必安那白纸一样的脸上,笑容似乎真诚了一丁点:“司里近期业务繁忙,人手捉襟见肘。
听闻贵府阴兵训练有素,不知可否临时借调五十名?
为期一月,租金按市价上浮一成,用‘魂精’结算,您看如何?”
我瞥向沈福,老管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谢主任开口,好说。”
我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最近我这边刚盘完库,魂精的存量确实不太宽裕。
您看,租金能不能用‘冥符’结算?
尤其是‘五雷斩鬼符’、‘护身金光符’这类,我这边可以优先供应。”
谢必安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一抹亮光,虽然嘴角的弧度没变,但整个“人”的气场明显更活络了些:“冥符?
尤其是五雷符?
当然可以!
沈少爷果然爽快!
就按您说的办,具体比例,我让下面‘人’稍后与沈福管家对接。”
他抬手,掌心凭空多出一块巴掌大小、触手冰凉的黑色玉牌,递给我:“这是阴阳通兑的账符,第一批预付款己划入,少爷您查验。”
我接过玉牌,神识往里一探,一股信息流自然浮现——入账:上品冥符x100,中品冥符x500。
谢必安办事利索,谈妥之后,身形再次如水波般荡漾,消失不见。
沈福凑过来,低声道:“少爷,做得对。
如今这世道,能提升战力、保命的冥符,比什么都硬挺。
咱们后山的工坊,可是下金蛋的母鸡。”
我摩挲着手里冰凉的黑玉账符,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奇异能量,抬头望向这片阴森诡异、却又蕴藏着巨大财富的坟地家园。
远处,鬼火幽幽,风声呜咽,仿佛无数鬼魂在低语。
危险吗?
肯定危险。
但……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一股久违的、属于商人的兴奋感混着冒险的刺激,从尾椎骨窜了上来。
“福伯,”我把账符揣进怀里,拍了拍那冰凉顺滑的衣料,“走,带少爷我去看看咱们的……印钞机。”
这诡豪的日子,好像……他娘的有点上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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