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铁皮屋外引擎轰鸣，卷起漫天尘土。
不是一辆两辆，而是黑压压一片我从未见过的、锃亮得能照出人影的汽车。
车门打开，下来许多穿着黑色西装、面色冷硬的男人。
他们像潮水一样涌进我们这个破败的家属院，径直走向我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奶奶正坐在门口的小凳上剥豆子，看到这群人，她手里的豆荚掉在了地上。
为首的一个高大男人快步上前，一把攥住了奶奶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奶奶皱起了眉。
“妈！您让我们好找！”男人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还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怒气。
我吓呆了，躲在门框后面，看着奶奶被他们半扶半拽地拉起来。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有愧疚，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我那时无法理解的、如释重负的决绝。
“小树……”她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对我说。
大人们簇拥着奶奶往车上走，没人理会缩在角落的我。
“林总，街道和福利机构的人马上就到。
我们会以老人年事已高、无力抚养为由，办理放弃抚养权的手续。”
一个秘书模样的人低声对那高大男人说。
男人，我的“大伯”林国栋，点了点头，没看我奶奶，只是沉声说：“尽快处理干净。”
奶奶脚步顿了一下，眼泪涌了出来，却没回头。
“奶奶……”我小声喊了一句。
您不是说，等穿制服的人来了，弄清楚情况，我们就能一起过上好日子了吗？……“林董，闻风而来的媒体把路口堵死了。
老爷子吩咐，为了集团形象，这孩子……最好先一起带回去。”
车窗降下一条缝，我看到奶奶的肩膀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护在身前。
每次隔壁醉醺醺的王叔来找麻烦时，她就会这样下意识地保护自己。
大伯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开口时语气却不容置疑：“让她上车，坐后面。
应付完记者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