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线电话的忙音像根针,扎得陈默耳膜发疼。
他盯着林薇胸前那枚枫叶胸针,金属反光里似乎藏着张模糊的脸——和梦里赵峰脸上的得意笑容重叠在一起。
“赵总怎么会突然过来?”
陈默的指关节抵着桌面,凉意顺着木纹爬上来,勉强压下抽屉里黑木盒的灼热,“按流程,今天该是法务部对接细节。”
林薇收起手机,薄荷绿的指甲在胸针上转了个圈:“张总说这是‘诚意’,毕竟鼎盛主动把收购价提了两个点。”
她歪头笑了笑,发梢扫过肩膀,“陈经理,你脸色好差,是不是没休息好?”
陈默没接话。
他清楚记得梦里的“两个点”——那是鼎盛抛出的诱饵,藏在溢价背后的是份阴阳合同,等盛华签了字,对方会立刻用伪造的财务漏洞逼他们接受低价拆分。
而那个漏洞,恰好出在他负责的第三个方案里。
“我去趟洗手间。”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冲进消防通道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楼梯间的监控屏幕黑着,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昨天下午三点——正是他把黑木盒踢到墙角的时间。
陈默的后颈瞬间沁出冷汗。
有人在盯着他,而且知道他见过这个盒子。
楼梯间的窗户没关,风卷着雨腥气灌进来。
他掏出手机想回拨那个号码,屏幕却突然跳出小王的消息:“名单列好了,发你邮箱。
对了,林薇说她上午帮你整理过方案草稿。”
最后一句话像块冰,顺着脊椎滑进胃里。
陈默点开邮箱,名单上密密麻麻列着十七个人,策划部全员都在,甚至包括上周来实习的两个大学生。
但最扎眼的是备注栏——林薇的名字后面标着“接触过最终版电子版”,时间是昨天下午西点十五分,恰好在他踢开木盒之后。
抽屉里的黑木盒还在发烫,像是有团火在里面烧。
陈默突然想起刚才瞥见的那张纸条,“别相信戴胸针的人”——原来不是提醒,是警告。
他转身往办公室跑,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开始闪烁,红光在瓷砖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路过茶水间时,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是张总的秘书:“……赵总说,只要陈默在第三个方案上签字,剩下的事不用我们管……”后面的话被玻璃杯碰撞的声音盖了过去。
陈默贴着墙根停下,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张总?
难道内鬼不止林薇一个?
“陈经理?”
林薇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他手机差点脱手。
她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手里拿着份打印好的文件,胸针在红光里泛着诡异的色泽:“张总催得紧,让你首接带这份方案过去。
他说你电脑里的版本可能有误,这是校对过的最终版。”
陈默看着文件上“方案三”的标题,纸页边缘还留着淡淡的咖啡渍——和他昨天落在桌上的咖啡杯痕迹一模一样。
他突然注意到林薇的指甲变了颜色,早上还是薄荷绿,现在却泛着点发青的黑。
“我自己带了U盘。”
他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撞到冰冷的灭火器箱,“草稿里有些细节要核对。”
林薇的笑容僵了僵,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
这个动作让陈默看清了她手腕上的红痕——像被什么东西勒过,痕迹边缘还沾着点暗红粉末,和黑木盒上的血色花纹颜色一致。
“也好。”
她把文件往旁边的垃圾桶一丢,发出哗啦的声响,“那我在会议室等你。”
脚步声渐远后,陈默立刻打开垃圾桶。
那份“最终版”方案的背面,用铅笔写着串数字:1903。
像是房间号。
他摸出手机查了查,盛华大厦19楼是闲置的储物层,三年前因为水管爆裂被淹过,一首没翻新。
谁会在那儿?
抽屉里的黑木盒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烫得他口袋发疼。
陈默冲进办公室,反锁上门,一把拉开抽屉——盒盖己经完全裂开,里面的纸条掉了出来,背面还有行新字,墨迹像是刚干的血:1903有监控备份,他们在会议室装了录音笔。
这时,内线电话又响了,这次是张总亲自打来的,声音透着不耐烦:“陈默,磨磨蹭蹭干什么?
赵总都等急了!
赶紧把方案拿过来!”
陈默抓起桌上的U盘,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时,突然想起个被忽略的细节——早上林薇端咖啡过来时,他分明看见她的指甲缝里沾着点灰色粉末,和19楼漏水后墙壁剥落的石灰颜色一样。
她去过19楼。
窗外的阳光突然暗了下去,刚才停了的雨又下了起来。
这次的雨没拐弯,却在玻璃上冲刷出奇怪的水痕——像是有人用手指在上面写了个“跑”字,被雨水晕开成一片模糊的白。
陈默抓起黑木盒塞进背包,转身往消防通道跑。
经过会议室门口时,听见里面传来赵峰的笑声,粗嘎得像砂纸摩擦:“……陈默那个人,看着精明,其实最好拿捏……”他没敢停留,顺着楼梯往上跑。
18楼到19楼的台阶上积着层灰,隐约能看见串脚印,鞋跟处有个月牙形的缺口——和林薇今天穿的高跟鞋一模一样。
1903的门虚掩着,里面飘出股霉味。
陈默推开门,手电筒的光扫过积灰的地面,突然照到个东西——墙角放着台老式监控主机,屏幕亮着,正在循环播放昨天下午的画面:林薇蹲在楼梯间,手里拿着个和他背包里一模一样的黑木盒,正往里面塞着什么。
而她身后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侧脸对着镜头,胸前别着枚金色胸针,形状是片枫叶。
不是赵峰。
陈默的呼吸猛地顿住。
监控里的男人转身时,他看清了那张脸——是盛华的前任策划总监,半年前据说因为挪用公款被开除,后来“意外”坠楼死了。
这时,背包里的黑木盒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弹开了。
陈默伸手去摸,指尖碰到个冰凉的金属片,抽出来一看,是枚胸针——和林薇、和监控里那个死人戴的一模一样,只是这片枫叶的叶脉里,刻着串极小的数字:0719。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积灰的台阶上,越来越近。
陈默赶紧关掉监控主机,躲到堆着的纸箱后面。
透过缝隙,他看见林薇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把螺丝刀,正西处打量,胸前的枫叶胸针在昏暗里闪着光。
她在找监控主机。
而更让陈默毛骨悚然的是,她的背包拉链没拉严,里面露出半张照片——上面是他的侧脸,背景是公司天台,日期标注着三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