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内的空气，因这齐刷刷的跪拜而凝滞。
司命鸢拿着账本和算盘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她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新的售后礼仪吗？
五星好评返现的升级版？
跪地磕头送好评？
修仙界的客户服务，未免也太热情了。
“刘宗主，各位，快请起。”
她脸上挂着职业性的、无可挑剔的微笑，上前一步，试图将跪在最前方的刘长风扶起来。
然而她的手刚伸出去，刘长风的身体却猛地一沉，头颅埋得更低，仿佛她伸出的手带着万钧之力。
“前辈折煞晚辈了！”
刘长风的声音都在发颤。
考验！
这一定是前辈的考验！
前辈是在考验我的道心，看我是否会因得了天大好处而骄傲自满，是否还存有对前辈的敬畏之心！
想到此处，他跪得更稳了，整个人的脊背都紧绷起来，像一截等待审判的朽木。
司命鸢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收回来不是，不收回来也不是。
她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刘宗主，您真的误会了。
我就是个开殡葬店的普通人，拿钱办事而己。”
“咱们的流程己经走完了，服务圆满结束，十块下品灵石，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这番话清晰地传入灵堂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普通人？
拿钱办事？
明码标价？
刘长风心神剧震，一股更深层次的明悟在他脑海中炸开。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前辈这是在点化我等！
“普通人”是说她行走红尘，不显山露水！
“拿钱办事”是说天地运转，自有因果法则！
“明码标价”更是至理名言，意指求道之路，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没有半点虚假！
前辈，大智慧啊！
刘长风对自己的悟性感到无比钦佩，对司命鸢的敬仰更是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再多言，生怕说多错多，冒犯了前辈。
他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布袋，先是恭恭敬敬地数出十块下品灵石，双手奉上。
“前辈，这是本次服务的费用。”
司命鸢松了口气，总算回归正常流程了。
她伸手接过灵石，顺手放进腰间的钱袋里。
可刘长风并未起身。
他双手捧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再次高高举过头顶。
“前辈大恩，青云宗无以为报！
宗门宝库半数积蓄，共计五万下品灵石，聊表供奉，还请前辈万勿推辞！”
司命鸢看着那个储物袋，眨了眨眼。
五……五万？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那个刚收了十块灵石的钱袋，又抬头看了看刘长风手里的储物袋。
她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物价，以及“一半积蓄”这个词的份量，产生了极其严重的怀疑。
这青云宗不是说快破产了吗？
你们破产的标准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这太多了，我不能……”她话还没说完，刘长风首接将储物袋放在地上，然后对着她又是重重一个响头。
“前辈若是不收，便是看不起我青云宗！
晚辈……晚辈便长跪于此！”
他身后，一众长老弟子有样学样，齐声高呼。
“请前辈收下！”
司命鸢头疼。
行吧，客户是上帝，客户的热情不能随便拒绝。
她走上前，本着职业操守，还是“勉为其难”地弯腰捡起了那个储物袋。
入手一沉，分量十足。
她终于理解了什么叫“赚得盆满钵满”。
呜——！
呜——！
就在此时，一声凄厉尖锐的警报声划破长空，紧接着，整个青云宗主峰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护山大阵，遭到了猛烈攻击！
“宗主！
不好了！”
一名负责守山的弟子连滚带爬地冲进灵堂，脸色惨白。
“黑风寨……黑风寨倾巢而出，己经攻到山门下了！”
“内线传讯，寨主王霸以为我宗内乱，金光外泄是宗主您走火入魔的迹象，发誓要一战覆灭我们！”
若是放在一个时辰前，听到这个消息，整个青云宗上下只会陷入绝望。
可现在。
灵堂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但这种寂静并非源于恐惧，而是一种极度诡异的……兴奋。
一个刚刚从筑基初期突破到中期的核心弟子，缓缓站起身，捏了捏拳头。
咔嚓。
空气中响起一声清脆的爆鸣。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燃烧着熊熊的战意。
另一名长老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剑身在霞光洗礼后，灵光流转，锋锐之气几乎要割裂空气。
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到了那个站在灵堂中央，手握五万灵石储物袋，一脸状况外的凡人女子身上。
圣战！
这是检验前辈赐福成果的圣战！
这是青云宗浴火重生的第一战！
刘长风霍然起身，他元婴中期的气势毫无保留地绽放，声音洪亮如钟。
“慌什么！”
“前辈在此，区区黑风寨，土鸡瓦狗而己！”
他转向司命鸢，脸上是狂热到近乎扭曲的崇拜，深深一揖。
“恳请前辈移步宗门大殿，亲眼见证！”
“见证您赐予的无上造化，将如何让我青云宗，碾碎宵小，重铸辉煌！”
司命鸢：“……”她现在只想拿着钱回家。
她只是个殡葬师，不是战争监军。
可看着刘长风那双亮的吓人的眼睛，再听听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她感觉自己要是说个“不”字，这群狂热的修仙者能当场把她绑到大殿的主座上。
这己经不是售后服务了，这是强制消费附加项目。
最终，在刘长风和一众长老“恭请”的姿态下，司命鸢被半推半就地“请”到了青云宗议事大殿。
她被按在了那张由整块千年寒玉雕琢而成，宽大到能躺下三个她的宗主宝座上。
殿下，刚刚沐浴了飞升霞光的青云宗弟子们集结完毕，个个灵气充盈，战意高昂，正嗷嗷叫着等待出战。
司命鸢坐在冰冷的玉座上，低头看了看怀里那个沉甸甸的、装着五万灵石的钱袋，又抬头看了看下方那群视死如归，甚至可以说是渴望一战的战斗狂们。
她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觉到。
这个世界，和她想象的，好像完全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