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完全亮,杜一凡己经醒了。
从窗缝里钻进来的晨光像调皮的猫,蹦到他脸上,闹得他睁不开眼。
他一动不动,默默回忆昨晚熄灯前和齐文博的那场“水龙头大决战”。
为节约水电,两人齐心协力抢修灶台——不过最后那股子战友情,倒是像刚进大学时第一次合租的尴尬。
隔壁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夹着齐文博的咳嗽。
杜一凡叹口气。
作为新闻杂志的新人昨天刚被分配进最不受宠的小编组,己经被主编郑重警告“别惹事”,偏偏现在每天清晨能不能抢到洗手间,成了合租生活的终极考验。
“那个谁,你好了没啊?”
他挪到门口,隔着门局促地敲了两下。
齐文博在里头应付道:“马上好,马上好——你先忍会儿。”
厕所门外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二手咖啡香,那是廖思雨家的老咖啡馆“季末”每日清晨必修课。
一凡的脑海里浮现出她站在玻璃窗后捣鼓手冲器的样子——披着宽大的卡通围裙,嘴里念叨着“人间不值得,咖啡值得”。
门“吱呀”一声开了。
齐文博推着厚厚的黑框眼镜,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小声嘟囔:“水压还是不太稳定……要不下回你先来?”
杜一凡举手投降,“投降!
今天你赢,我只想洗个脸不打水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挤在西格卫浴间,天马行空地胡侃着:昨天谁抢到卫生间,今天就得倒垃圾;效率极差的“家规”每次都在执行中搞砸。
“咱们这房租合着一千多点,还要卖命抢厕所?”
杜一凡眯着眼,牙膏挤歪了,差点掉地上。
“你不懂,有家的地方才有卑微。”
齐文博故作深沉。
“那下个月要涨房租了你还卑微吗?
房东阿姨昨天来电话了,说加两百。”
杜一凡甩甩牙刷沫,语气里带点不易察觉的忧虑。
齐文博顿了一下,愁容浮现,“工地都不包住了,码农越来越难混,这钱咋办。”
一凡正在嘴里漱水,差点没咽住,乐得打了个响指:“要不我们仨集资抢回你爸妈那套老房?
卖烧饼配AI算法,创业两不误。”
齐文博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认真到荒谬,“老房子漏雨,烧饼得卖防水的。”
清晨的合租格外现实。
任凭两人以嘴炮自嘲解决不了的,是现实步步紧逼的房租和浴室争夺战,还有明天依旧照进小屋的晨光。
吃早饭时,廖思雨一头乱发,拎着咖啡壶推开门。
“你们两个小老鼠,要喝我今天的新特调吗?”
她晃了晃。
玻璃壶里液体在阳光下像琥珀。
杜一凡第一个举手,“什么配方?
清肺解压去油腻,最好还有秒变创业老板的功能!”
廖思雨“呲”地笑,眯着眼:“今儿这壶,专治新房东抬价焦虑。”
她自顾自地倒了仨马口铁杯,端端正正放在桌上。
桌角贴着两张小纸条,是她昨晚手写的素材大纲:“温馨合租的早晨,还是火药味满满?”
旁边的齐文博一边喝一边闷头查手机:“看新闻,房东阿姨姐夫新买的宠物犬丢了,这两天要来查监控。”
杜一凡一拍大腿:“说到房东阿姨,我真觉得她才是我们这栋楼的灵魂人物。
防火防盗防意外,什么都能插一杠子。”
“昨天那个收快递的老张说,她其实早就盯上我们房间,怕养宠物。”
廖思雨补刀,“不过谁让你,文博,连盆栽里都藏U盘,像特务。”
齐文博黑着脸,“那是我工位代码备份,有备无患。”
他们仨嘻嘻哈哈,还在调侃房东,门铃却倏地响了起来。
齐文博反射性地缩进厨房,“不会吧,这么早?”
杜一凡冲到门口,透过猫眼小心翼翼,“别怕,是房东阿姨自己,还带了条狗。”
他回头大声宣告。
门一开,一股酒精和洗洁精混合的气味涌进来。
房东阿姨身高不过一米五五,拎着根可伸缩的狗链,气势却比写字楼保安还凶悍。
“你们,昨夜有没有听见走廊动静?”
阿姨皱眉。
三人拼命摇头。
狗在门口嗅了嗅,扑到书架旁那只冒着香气的小仙人掌旁边,撒了泡尿。
杜一凡:“……”廖思雨忍笑,端走仙人掌,顺手递给齐文博,“你不是备份吗?
盆栽代码毁灭了。”
齐文博:“……”气氛一度冻住,只有房东阿姨一本正经地问:“你们真没打算养宠物?”
三声否认后,阿姨终于点了头,“我这两天还得来查查,宠物丢了,别让我再操心。”
等阿姨人影消失在楼道,气氛松弛下来。
三人瘫倒在餐桌边,大眼瞪小眼。
“早说别在盆栽里藏东西,房东是雷达狗。”
杜一凡靠在椅背上,终于松了口气。
廖思雨打了个响指,起身收拾杯盘,“交房租前,还是别得罪阿姨了。
下班咱们聚一聚,帮文博复活他那代码?”
齐文博点点头,“晚上的广场舞也要避开,别被老友团记恨。”
窗外阳光越来越亮,楼下咖啡馆的门楣正反射着新的一天。
三个人短暂的烦恼和打闹,铺垫着都市生活的继续。
屋里空气仍旧漂浮着咖啡香,新的挑战正在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