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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发表时间: 2025-10-30

深夜,易深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双眼空茫地落在某处,脑子里却像放电影似的,高中时的那些片段不受控制地回放……

初到孟叔家时,易深很不习惯。十几年来养成的洁癖让她无法忍受不洗澡就上床,哪怕是寒冬腊月,她也得每天洗澡。

程雁对此颇为不满,每次打开热水器,程雁就会在门外念叨:“水费不要钱啊?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呢?”

孟循看在眼里,私下给她出主意,让她等到夜里十一点,家里人都睡熟了再洗,他则守在浴室门外替她望风。

偶尔遇上程雁起夜,孟循就故意放大了声音说自己在卫生间,让她过会儿再来。

她向来不吃皮,有次在饭桌上随手扔掉一块鸡皮,被程雁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之后她就再也不敢了,索性连荤菜都很少碰。

孟循总会趁程雁不注意,把剔了皮的鸡块、鱼肉悄悄夹进她碗里。

后来两人更亲近些,她也渐渐放开了,会主动夹起荤菜,孟循便默契地把自己的碗推到她手边,接住她剥下的皮。

孟循的房间与她的仅一墙之隔,薄薄的石膏板根本挡不住少年刻意放轻的敲击声。

“咚咚、咚咚咚”,两短三长的节奏像是他们之间的摩斯密码。

每次这暗号响起,她就知道,孟循晚自习回来给她带了好吃的。

易深会蹑手蹑脚地拉开房门。孟循的身影闪了进来,带着食物的香气。有时是滋滋冒油的烧烤,有时是温热的奶茶。

某个午后,她正伏在书桌上复习,孟循突然敲响她的房门,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开门孟循就闯了进来。

他手里攥着录取通知书,眼睛亮得惊人:“深深,我考上临安医大了!”

他身上还带着夏日阳光烘晒过的热气,激动地抱起她转圈,嘴唇不小心擦过她的额头……

“答应我,”他气息不稳地将她放下,手臂却仍抱着她,“过两年,你也考临安的大学好么?”

易深记得自己当时心跳如雷,轻轻“嗯”了一声。

一阵暧昧的喘息声钻进来,猝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孟循,孟循……”范恬甜腻的嗓音透过墙壁,带着令人脸红的喘息,“轻点……”

弹簧床有规律的吱呀声,衣物摩擦的窸窣声,还有压抑的低吟,每一声都在空荡中被放大。

“妹妹她……她不会听见吧?”

孟循的声音带着情欲未消的沙哑:“……没事。”

那语气熟悉得令人心尖发疼,却又陌生得刺骨。

“唔……别……”范恬的娇嗔突然拔高,接着像是被人堵住了嘴。

然后是更为激烈的“战况”……

……

易深抓起枕头捂住耳朵,目光死死钉在墙上那道细小的裂缝上。

这堵曾经承载着无数秘密的墙,原来薄得像张纸,能将隔壁那令人窒息的暧昧,一丝不漏地送进她耳朵。

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敲敲墙,提醒他们收敛些?

这个想法刚冒尖就被她掐灭了。太刻意了,倒显得自己像个偷听墙角的可怜虫。

好吧,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点在意,就一点点。

整整三个小时,墙那边时断时续的动静才渐渐停歇。易深在黑暗里睁着眼,目光空洞地落在天花板上,麻木地扯了扯嘴角。

她想起高中时孟循跑完三千米还能背她上五楼的体力,如今看来倒是全都用在了别处。

一晚没睡好,易深起了个早,收拾好行李,将床铺整理得一丝褶皱都不留。她拎着包走到厨房门口,看见孟叔正在灶台前熬小米粥。

“孟叔,我先走了。”

“这么早?至少吃了早饭再......”

“不了。”易深打断他,“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就行。”

孟叔无奈点点头,“易深,以后放假就回来吧,这儿是你家啊。你……你别怪你程姨,她也是一时转不过来。”

易深看见他眼底闪烁的水光,她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嗯,我没怪她。”

孟循站在阳台上,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了大半。他皱着眉深吸一口,任由尼古丁的苦涩在口腔蔓延,目光却紧紧追随着楼下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

易深的步伐很快,驼色风衣下摆在风中翻飞,像只急于逃离的鸟。她一次都没有回头,自然也不会看见五楼阳台上那道灼热的视线。

“看什么呢?”范恬睡眼惺忪地从背后抱住他。

孟循迅速掐灭烟头,转身时恰好挡住她的视线:“没什么,抽根烟醒神。”

……

车窗外的风景正飞速倒退,易深望着那片流动的光影,思绪轻轻一牵,便漫进了回忆里……

易深十五岁前一直住在苏城。她的父亲走得早,是胃癌。母亲曾在苏城负责土地规划相关的工作,职级不低。

易深初三那年,母亲卷进一些说不清楚的经济问题被调查,没过多久,就从楼上跳了下去,没了。

她心里清楚,母亲并非全然无辜。

国际学校、***版芭蕾舞鞋、私人钢琴课……那些养尊处优的日子,本就不是寻常收入能撑起来的。

所以面对学校里的流言蜚语、周遭人若有似无的指点,她都只是默默忍着。

父母留下的那些东西,后来都被追缴了去。从前被捧在手心千娇万宠的日子成了泡影,她成了没爹没妈的孩子。

亲戚们看没什么好处可沾的,谁也不愿接手她这个麻烦。

起初她寄住在舅舅家。可舅舅家境本就不宽裕,膝下还有对双胞胎儿子,舅妈的不满几乎写在脸上。

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听得多了,她也只能往肚子里咽。直到临近中考,舅妈索性明说负担不起她的高中,让她趁早辍学。

她的成绩一直不错,舅舅觉得就这么放弃太可惜。围绕着“要不要继续读书”,家里的争吵无休无止。

中考放榜那天,她攥着省重点的录取通知书在楼道里站到腿麻。

门缝里漏出舅妈尖利的声音:“让她辍学!她不愿意就去上技校!女孩子读那么多书……”

舅舅沉默地抽烟是唯一的回应。

舅妈见劝不动舅舅,竟瞒着他,直接把她送到了定县的孟叔家。舅妈说,当年孟叔对母亲痴心一片……

那个与母亲离婚十几年的男人盯着她看了很久,目光扫过她与母亲如出一辙的眉眼。

她那时几乎认定,自己终将辍学,孟叔却意外答应供她上学。

就这样,在那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屋檐下,她寄人篱下地度过了三年光阴。

程雁对她的到来始终心存芥蒂,只是很少在孟叔面前显露。这种微妙的平衡,直到她和孟循暗生情愫,才彻底被打破……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孟循大二放暑假回来的日子。她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跑去开门,迎面就被孟循抱了个满怀。

“深深,想死我了!”

孟循的声音闷在她的颈窝里。分开整整一个学期,空旷的家里,两人忍不住相拥、接吻。

没承想,程雁会突然推门回来。

菜篮子“哐当”掉在地上,程雁惊得说不出话。

孟循几乎是本能地将她按在胸口,易深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数着他失控的心跳。一声声,几乎盖过了程雁后来所有的质问。

程雁隐忍三年的不满一朝爆发。易深这才知道,原来程雁一直觉得孟叔对她的母亲念念不忘,怀疑她是孟叔的私生女。

面对孟叔的解释,程雁压根听不进去,认定了她跟孟循就是兄妹。

易深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程雁将她堵在厨房门口,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易深!你听好了!孟循跟他爸一样心软,见不得别人受苦。但你不能仗着这点就毁了他!”

程雁突然抓住她的肩膀,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我们养了你三年,不求你知恩图报,只求你离孟循远点……就当积德了,行吗?”

最后一句话轻得像叹息,却比任何怒吼都令人窒息。蝉鸣声浪般涌进来,将程雁的啜泣衬得支离破碎。

上大学后,易深就没再要过孟叔的钱。她在临安半工半读,假期几乎全耗在***工作上。

正如程雁期盼的那样,她与孟循整整三年没见过面。

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明明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却再也没有相遇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