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对陈永坤而言，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烙铁上煎熬。
书房里的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他试遍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联系那个仿佛人间蒸发的洗钱专家；动用私人关系寻找顶级的网络安全团队；甚至起了念头，想找来道上的亡命之徒，去把那个该死的“破云者”挖出来。
但理智，或者说，是更深层的恐惧，拉住了他。
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他最核心的机密，能精准定位他物理隐藏的账本，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所有的防御，在对方眼里可能都形同虚设。
动用暴力？
恐怕他找的人还没出门，他自己的罪证就己经摆在了纪检委的桌面上。
那个不断跳动的红色倒计时，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的头顶。
17:32:11。
他死死盯着抽屉里的真实账本。
这东西现在不是他的护身符，而是催命符。
“破云者”说他们只取秘密，不取钱财。
可这账本一旦曝光，他失去的何止是钱财？
是自由，是生命，是他苦心经营的一切。
“主动忏悔……”他喃喃自语，脸上肌肉扭曲。
在董事会那群老狐狸面前自首？
这等于政治和商业生命的彻底终结，甚至可能死得更快。
集团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绝不会允许他这样一个“污点”活着开口乱咬。
可不照做呢？
陈永坤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想起了几年前，集团里一个试图卷款跑路的财务总监，最后被人发现淹死在不足半米深的景观河里，结论是“意外失足”。
他比谁都清楚，那绝不是意外。
“暗阳联盟”清理门户的手段，比法律更快，更狠，更不留痕迹。
进退维谷。
左边是法律制裁的万丈深渊，右边是“联盟”灭口的冰冷枪口。
“砰！”
他一拳砸在红木书桌上，名贵的实木发出沉闷的响声，手骨传来剧痛，却远不及心中的绝望。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汗水浸透了他的高级定制衬衫。
……旧书吧地下室。
“目标心率持续升高，血压逼近危险值，肾上腺激素水平激增。”
雅典娜毫无感情地汇报着陈永坤的生理数据，这些数据通过微型传感器监测而来。
凌枫坐在舒适的旧沙发里，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宋词鉴赏》，目光却落在监控屏幕上陈永坤崩溃的画面。
“恐惧己经种下，现在需要给他一点点……虚假的希望。”
凌枫轻声说，仿佛在点评一首婉约词，“百灵，该你了。”
“收到，头儿。”
通讯频道里传来一个清脆悦耳，带着点俏皮的女声。
同时，凌枫面前的一块分屏亮起，显示出一个正在快速滚动的代码界面。
城市某高档网咖的VIP包间里，一个穿着卡通卫衣、看起来像大学生的女孩，正熟练地敲击着键盘。
她叫苏小雯，代号“百灵”，团队的网络幻术师，能让她想让你看到的东西，如同海市蜃楼般出现在任何数字终端。
几秒钟后，陈永坤那部显示着倒计时的电脑屏幕，忽然闪烁了一下。
倒计时下方，出现了一个新的、极其隐蔽的聊天窗口（看似是系统自带的漏洞，仿佛给了他一个“意外”的沟通渠道）。
窗口里跳出一行字：”我们理解你的顾虑。
或许，你可以选择提供一些更有价值的‘信息’，来换取……不同的结局。
“陈永坤浑浊的眼睛猛地亮起一丝微光，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几乎是扑到电脑前，颤抖着手指开始打字。
……“鱼儿咬钩了。”
凌枫看着屏幕上陈永坤开始回复，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需要的不是陈永坤的命，而是他作为“暗阳联盟”外围成员所知道的信息。
恐惧会让人崩溃，但一点点希望，才能让人心甘情愿地吐出秘密。
“金刚，确保‘通道’干净，必要时物理介入。”
凌枫对着空气说道。
“明白。”
一个低沉、简练，如同岩石碰撞般的声音在频道里回应。
代号“金刚”，本名石刚，前特种部队精英，因不愿同流合污而遭陷害退役，是团队的行动保障，负责所有线下接触点的安全和撤离路线。
此时，石刚正开着一辆毫不起眼的厢式货车，停在“铂锐”大厦两条街外的一个临时停车位上。
他穿着工装服，像是个等待接活的搬运工，但锐利的目光却透过车窗，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他的存在，是“破云者”能在刀尖上起舞的最后一道，也是最坚实的一道保险。
陈永坤正在电脑前，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与那个虚假的窗口进行着紧张的“谈判”。
他试图讨价还价，试图试探对方的底线，提供一些无关痛痒的信息，希望能蒙混过关。
凌枫耐心地看着，偶尔通过“百灵”操纵的窗口，丢出一两个精准的问题，像手术刀一样剥开陈永坤的伪装，触及核心。
时间在过去，倒计时在减少。
突然，雅典娜的警报声轻微响起。
“警告：检测到异常数据流试图追踪‘百灵’的跳板节点。
来源……指向城西‘蓝湾’别墅区，信号特征与之前截获的‘暗阳联盟’外围节点高度吻合。”
凌枫坐首了身体。
“联盟”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要快。
他们显然己经察觉到了陈永坤的异常，并且开始行动了。
这不是陈永坤能调动的力量，这是来自更高层面的干预。
“百灵，中断连接，执行‘镜花水月’协议。”
凌枫指令清晰果断。
“明白！
甩掉他们！”
苏小雯的声音依旧轻松，但敲击键盘的速度快了一倍。
“金刚，提高警戒，注意可疑车辆和人员。”
“己就位。”
石刚的声音沉稳如山。
凌枫的目光再次投向墙上的城市地图，在代表城西“蓝湾”别墅区的位置轻轻一点。
“看来，我们不小心，惊动了一条更大的鱼。”
他低声自语，眼神中非但没有惧意，反而燃烧起一丝挑战的光芒。
陈永坤这边的棋局即将结束，但一场新的、更危险的博弈，己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地下室里，服务器的嗡鸣声似乎更响了一些，如同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了序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