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城的雾到了下午也没散，反而裹着点秋日的凉意，从教室窗户缝里钻进来，落在苏沁椿的课本上，洇出细小的水痕。
下课铃刚响，围着苏沁椿的同学就三三两两地散开，有的去走廊透气，有的趴在桌上补觉，教室里很快响起细碎的说话声和翻书声。
苏沁椿从书包里掏出保温杯，刚拧开盖子，就想起早上在废弃教学楼里沾了血渍的裤脚——那片暗红还印在暗灰色的布料上，像块洗不掉的疤。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瞥，阎灵还在低头看那本旧笔记本，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你早上……也去过后山的废弃楼吗？”
苏沁椿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周围的细碎声响里显得格外清晰。
阎灵的笔尖顿了一下，却没抬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那里面的血……”苏沁椿还想追问，身后突然传来两个女生的说话声。
“哎，你知道吗？
我早上路过后山，好像听到废弃楼里有声音，吓得我赶紧跑了。”
“真的假的？
我妈说那栋楼闹鬼，以前还有学生进去后迷路，最后是保安把人找出来的。”
苏沁椿回头看，是班里的张萌萌和李娜。
她刚想搭话，问问她们有没有看到什么，张萌萌却突然捂住嘴，拉着李娜往走廊走，路过阎灵座位时，还刻意加快了脚步，像是在避开什么。
苏沁椿皱了皱眉，转回头时，刚好对上阎灵的目光。
阎灵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带着点说不清的嘲弄：“别跟别人提我去过那里，也别问关于血的事。”
“为什么？”
苏沁椿追问，“那血看起来很不对劲，万一是什么人受伤了……没人受伤。”
阎灵打断她，合上笔记本，把笔***笔袋，“只是些动物血，附近的流浪猫打架弄的。”
这个解释太牵强了——那么大面积的血迹，怎么可能是流浪猫打架弄出来的？
苏沁椿还想反驳，上课铃又响了。
这节课是数学，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来，刚把试卷放在讲台上，就皱着眉看向教室后排：“最后排靠窗的同学，把窗户关一下，雾都飘进来了。”
阎灵起身关窗户，动作很慢，手指碰到窗户把手时，苏沁椿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戴着一根黑色的绳子，绳子上串着个小小的银色铃铛，铃铛没响，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冷意。
阎灵关完窗户坐下来，数学老师己经开始发试卷，班里的同学都埋头答题，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苏沁椿接过试卷，看着上面的题目，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她总觉得阎灵在撒谎，那血绝不是动物血，而阎灵对废弃楼的熟悉程度，也绝不像只是“路过”那么简单。
她偷偷往阎灵那边看，阎灵正低头答题，侧脸在雾蒙蒙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连耳尖都没什么血色。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苏沁椿收拾书包时，故意慢了点，想等阎灵一起走，再问问废弃楼的事。
可阎灵收拾得很快，背上书包就往门口走，没跟她说一句话。
苏沁椿连忙跟上，刚走出教室，就看到阎灵被一个男生拦住了。
男生是班里的体育委员，叫王浩，长得高高壮壮的，手里拿着个篮球。
“阎灵是吧？”
王浩笑着说，“我们班明天有篮球赛，要不要来给我们加油？”
阎灵停下脚步，看了王浩一眼，摇了摇头：“不了。”
“别啊，大家都是同学，一起热闹热闹嘛。”
王浩还想劝，手里的篮球却突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走廊尽头。
王浩愣了一下，弯腰去捡，嘴里还嘀咕：“奇了怪了，怎么突然没拿稳。”
阎灵没等他捡完篮球，就转身往楼梯口走。
苏沁椿赶紧跟上，走到楼梯口时，她忍不住问：“你好像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
阎灵没回头：“跟人打交道会倒霉。”
“又是‘倒霉’？”
苏沁椿皱起眉，“早上你也这么说，到底什么意思？”
阎灵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夕阳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你没发现吗？”
阎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诡异的认真。
“班里没人主动跟我说话，递东西给我的人会掉东西，跟我搭话的人会遇到麻烦。”
苏沁椿愣了一下，回想今天的事——张萌萌掉零食，王浩掉篮球，好像确实是这样。
可这只是巧合吧？
她刚想反驳，阎灵却己经转身往下走，黑色的长发在身后晃了晃，很快就消失在楼梯拐角。
苏沁椿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她往楼下走，路过公告栏时，看到几个同学在看贴着的“安全须知”，其中就有早上碰到的张萌萌和李娜。
“你们知道阎灵吗？”
苏沁椿走过去，小声问。
张萌萌和李娜对视了一眼，张萌萌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
“听说她以前在别的学校，就很‘邪门’，跟她走得近的人都会倒霉。
有个同学跟她一起放学，结果过马路时被自行车撞了；还有个同学借她笔记，第二天笔记就丢了，还被老师批评没完成作业。”
“真的假的？”
苏沁椿惊讶地问。
“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
李娜补充道，“而且你没发现吗？
老师点名的时候，提到阎灵的名字，大家都会下意识地低头，好像没听到一样。”
苏沁椿想起早上李老师介绍阎灵时，班里同学的反应——确实没人主动搭话，甚至没人多看阎灵一眼。
她心里的不安又涌了上来，想起阎灵手腕上的黑色绳子，想起那本画满奇怪符号的笔记本，还有废弃楼里的血迹。
走出校门时，雾己经散了些，街旁的香樟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苏沁椿往家的方向走，路过一家文具店时，突然想起阎灵的笔记本——那本笔记本的封面很旧，像是用了很多年，上面好像还印着个模糊的logo。
她走进文具店，想找本一样的笔记本，却问了店员，都说没见过那种款式。
从文具店出来，苏沁椿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时，爸爸妈妈还没下班，家里空荡荡的。
她放下书包，走进卫生间，想把校服裤上的血渍洗干净。
可不管她用多少洗衣粉，怎么搓揉，那片暗红都没淡多少，反而在水里晕开，像一朵诡异的花。
苏沁椿盯着水里的血渍，突然想起早上在废弃楼里，阎灵指尖停顿在血迹边缘的样子，想起阎灵说“别碰”时的语气。
她关掉水龙头，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看着裤脚上的血渍，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阎灵是不是知道这血是什么？
她是不是跟这血有关？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爸爸打来的，说晚上要加班，不回来吃饭了。
苏沁椿挂了电话，走到客厅，打开电脑。
她想起早上在雾城论坛看到的“后山废弃楼闹鬼”的帖子，想再找找相关的信息。
可她翻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篇帖子了，像是被人删掉了一样。
苏沁椿关掉电脑，坐在沙发上。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街灯亮了起来，橘黄色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地上。
她想起阎灵那双没温度的眼睛，想起阎灵说的“会倒霉”，想起班里同学对阎灵的回避。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早上那阵灼热感己经完全消失了，可指尖的皮肤还是泛着淡淡的红色，像个提醒，提醒她今天遇到的一切都不对劲。
苏沁椿站起身，走到阳台。
雾城的夜景很美，远处的高楼亮着灯，像撒在黑夜里的星星。
可她的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反而堵得慌。
她总觉得，阎灵身上藏着秘密，而这个秘密，可能和废弃楼里的血迹有关，和那些“倒霉”的巧合有关，甚至可能和自己指尖那阵莫名的灼热感有关。
第二天早上，苏沁椿走进教室时，阎灵己经到了。
她还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低头看着那本旧笔记本。
苏沁椿走过去，放下书包时，故意把笔袋放在阎灵的桌子边缘，想看看会不会有“倒霉”的事发生。
可笔袋安安稳稳地放着，没掉下去，也没出现任何意外。
阎灵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点疑惑。
“你故意的？”
苏沁椿愣了一下，没想到被阎灵看穿了。
她有点尴尬，刚想道歉，阎灵却己经低下头，继续看笔记本，只是轻声说了句：“别试了，没用的。”
“什么没用？”
苏沁椿追问。
阎灵没回答，只是把笔记本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挡住了上面的符号。
苏沁椿看着她的侧脸，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她不知道阎灵为什么会这么说，不知道那些“倒霉”的巧合是不是真的和阎灵有关，更不知道废弃楼里的血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上课铃响了，苏沁椿拿出课本，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阎灵的话，回放着那些奇怪的巧合。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红色己经消退了，可她总觉得，指尖还残留着那阵灼热感，像一个信号，在提醒她。
——雾城的平静只是表面，而她和阎灵，己经被卷入了一场未知的风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