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 A 大，阳光像被过滤了整整七遍，澄澈得连风都是甜的。
思源楼弧形阶梯教室外，银杏叶边缘还镶着半圈金边，像极了少女漫画里刻意描亮的柔焦滤镜。
林鲸抱着笔电，踩着最后一分钟冲进教室。
她今天穿一件奶油色卫衣，帽子两侧垂下两条鲸鱼刺绣的抽绳，随着步伐一晃一晃，像在给迟到打节拍。
闺蜜许甜在倒数第三排拼命招手：“这儿！再晚一点，高岭之花就飞走了！”
林鲸喘着气坐下，笔电“啪”一声掀开，屏幕上是还没调完的 UI 界面——粉蓝渐变，像打翻的汽水。
她小声吐槽：“再飞也是物理系的，又不是真会飞。”
嘴上这么说，还是顺着许甜的视线往前看。
讲台旁，白衬衫的男人正低头拷课件，腕骨微凸，袖口折了两道，露出冷白的手腕。
激光笔在他指间转了一圈，像被引力驯服的星。
林鲸心脏猛地“咚”一声——低音炮开到最大，耳膜发麻。
“好帅。”她喃喃。
许甜坏笑：“帅就拍啊，愣着干嘛？”
话音没落，上课铃响。
江砚点开 PPT，声音通过麦传出来，像冰过的薄荷酒。
“应用光学，chapter3——光的能量守恒。”
最后一排还能闻到他衬衫上的淡香，不是洗衣液，是阳光晒透的棉。
林鲸鬼使神差举起手机，镜头拉近，对准讲台——
咔嚓！
闪光灯忘了关，一道白光劈裂空气。
0.5 秒的静默后，教室爆发出低低的起哄声。
江砚侧过身，浅色瞳孔准确无误锁住最后一排。
林鲸大脑“嗡”一声宕机，只剩一个念头：
——完、蛋。
“同学。”
江砚的声音不高，金属质感混着薄荷冷意，“光也是一种能量，请谨慎使用。”
全班哄笑。
林鲸“嗖”地把手机塞进桌肚，鼻尖撞上桌沿，疼得眼泪汪汪。
许甜在旁边憋笑到颤抖，用嘴型说：“社死。”
江砚收回视线，继续讲课，像什么都没发生。
可林鲸分明看见，他指尖在激光笔的按钮上多停了一秒。
那一秒，像把她单独拎出来，放在显微镜下。
四十五分钟的课，漫长得像一部地球演化史。
终于熬到下课铃，人群潮水般往外涌。
林鲸把脸埋进臂弯，装死。
许甜拍拍她肩：“宝，节哀，我先溜了。”
脚步声由近及远，教室渐渐空下来，只剩头顶中央空调的“嗡嗡”声。
“这位同学。”
微冷的嗓音在头顶炸开。
林鲸“嗖”抬头，撞进一双浅色眼睛——像被初冬晨雾洗过的玻璃珠。
江砚站在她桌前，一只手搭在桌沿，指节分明，淡青色血管若隐若现。
“别装死，说说，怎么赔偿？”
周围还没走完的学生齐刷刷回头，手机快门声此起彼伏。
林鲸瞬间清醒：
——这是直播现场，也是反转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从电脑包里摸出一张便签，唰唰写字，撕下来，“啪”贴在江砚掌心。
“教授，这是我的微信。”
便签上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小鲸鱼，旁边二维码龙飞凤舞写着：LJ-Design。
江砚垂眸，指尖微顿。
林鲸再接再厉：“光能损失，分期赔，扫码不亏，包售后。”
男人没说话，只是将便签折成一道锋利直线，像做物理实验那样精准，塞进衬衫口袋。
做完这一切，他侧身让路，声音低而清晰：“下不为例。”
等人走远了，林鲸才猛地呼出一口气，瘫在椅背上。
手机屏幕亮起，贴吧已经开帖：
——惊！某女生当众调戏高岭之花
她捂脸，却挡不住嘴角疯狂上扬。
——调戏？不，是光明正大追。
教学楼外，阳光落在白衬衫上，折出冷白的光。
江砚从口袋重新掏出那张便签，打开，对着二维码扫了一下。
跳转出的昵称只有两个字：鲸落。
头像是手绘鲸鱼，冲他摇尾巴。
他指尖轻点，发出第一条验证信息——
短短一个句点.。
发送完，把手机反扣进兜里，抬眼望向湛蓝的天。
喉结动了动，像把什么突如其来的波动，重新压回胸腔。
另一边，林鲸背着电脑包冲出思源楼，被热风扑了满脸。
手机“叮”地一声。
她低头一看，验证列表里，一个纯灰色头像，IDJ.Y.发来的申请备注，也只有冷淡的一个.。
——物理教授的独特打招呼方式？
她点击通过，发去第一张表情包：小鲸鱼转圈.gif
再配文字：
江教授，光能赔偿今日起生效，利息按心跳复利计算。
对方正在输入......
许久，只回了一个嗯。
林鲸趴在银杏树下，把脸埋进臂弯，肩膀抖个不停。
——一个“嗯”也能让人心跳失衡，不愧是高级知识分子的磁场。
傍晚六点，天空被晚霞调成蜜桃色。
林鲸踩着共享单车回出租屋，耳机里放的是《扑通扑通》。
刚到楼下，外卖员递过来一个纸袋——
A 大校内咖啡店的“熔岩海盐拿铁”，备注栏写着：
赔你的光，三分糖，少冰。
落款：J.Y.
她盯着那行字，耳根瞬间烧红。
——原来“嗯”之后，是去下单。
纸袋外壳贴了一张便利店打印的小票，时间显示 17:55，也就是他通过后不到十分钟。
林鲸把吸管戳进去，喝第一口，甜里带咸，像心跳漏半拍。
她拍图发微信：
收到赔偿款，口感合规，下次可以试双倍糖。
对面没回，但她能想象，男人站在咖啡机前，耳尖薄红，却面无表情付款的样子。
夜里十一点，江砚从实验室出来。
走廊灯感应亮起，他单手解白大褂扣子，另一只手点开手机。
口感合规，下次可以试双倍糖。
他盯着那行字，拇指悬在屏幕上方，像悬在实验报告的签名栏。
半晌，他打开备忘录，新建一条，标题：LJ-1。
内容：
熔岩海盐，三分糖，少冰，反馈：偏淡。
写完，又点开相册，把今天拍的甜品照片拖进去，加密。
回宿舍路上，夜风带着桂花香。
江砚忽然想起教室那一道闪灯——
像一束带电粒子，不偏不倚，撞进他井然有序的真空。
第二天一早，林鲸被闹钟拽醒。
她闭着眼摸手机，置顶聊天安静躺在列表里。
灰色头像旁边，只有一句：.
像宇宙深处发来的神秘信号。
她揉揉脸，把被子踢到床尾，发去早安：
江教授，今天的光也免费送你，附带早八元气。
发完，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把昨晚连夜做的二维码小贴纸塞进背包。
贴纸背景是淡蓝到粉的渐变，中间一行字：
再闪一次，赔我终身，敢吗？
——女追男，也要有仪式感。
同一时间，江砚站在教职工电梯里，屏幕亮起。
今天的光也免费送你。
他盯着那行字，忽然很轻地弯了一下唇。
电梯门开，他大步走出去，阳光从走廊尽头铺过来，像一条金色的实验轨道。
他把手机放进兜里，掌心却悄悄握紧那张便签。
——实验变量，好像开始失控。
而失控，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林鲸踩着共享单车冲进 A 大校门，风把卫衣帽子吹得鼓鼓的，像鲸鱼张开的鳍。
她抬头，望向思源楼穹顶，阳光落在玻璃上，反射出一道小小的虹。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昨晚许甜问的：
“要是追不到怎么办？”
她把吸管咬得扁平，笑得牙尖嘴利：
“那就再追一天，追到他心软。”
——光既然撞进我怀里，就别想原路返回。
而思源楼某间办公室里，江砚站在窗前，目光穿过银杏大道，落在那个奶蓝色的小点上。
女孩一只手扶车把，一只手高高扬起，冲他做了个拍照的手势。
阳光在她指尖炸开，像第二次闪灯。
江砚没躲，也没拉窗帘。
他抬手，在玻璃上轻轻点了一下——
指尖正对的方向，是鲸鱼游来的航线。
真空开始泛起涟漪。
实验记录本翻开新一页，他写下：
Day1，观测对象：林鲸。
现象：闪灯→二维码→心跳失速。
结论：光能守恒，但心动不守恒。
落款：J.Y.
墨迹未干，窗外银杏叶沙沙作响，像替谁回答——
游戏开始，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