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旧时代,刘贱女这名字跟了我六十五年。
    六十五岁生日这天,我提出想改名,却遭到全家反对。
    丈夫嗤之以鼻:“这么大岁数了改什么名字,净想这没用的。”
    儿子也一脸不赞成:“根本没人在意你叫什么,妈,你天天就知道瞎折腾。”
    照顾丈夫、养育孩子,操劳半生。
    原来我是在瞎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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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老姐妹死了。
    墓碑上的名字是张王氏。
    是丈夫的妻子、儿女的母亲,却唯独没有自己的名字。
    为了遗产,一双儿女在葬礼上大打出手。
    我把她吓哭的小孙女抱在怀里安慰。
    认真地告诉她:“你姥姥叫王文英,你要记住她。”
    小孙女懵懂地点点头,睁大眼睛问我:“刘奶奶,那您叫什么呀?”
    我却沉默了。
    葬礼结束已经是下午,家里空无一人。
    桌上堆着吃剩的碗筷、倾倒的酒瓶,地上是随手乱扔的衣服。
    窗外吹进燥热的风,卷起一层细尘。
    我沉默地收拾起残局,擦净桌子、叠好衣服,再把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洗衣叠被,买菜做饭。
    四十年如一日。
    但今天心里却像有一团火在烧,堵得我难受。
    我叫什么?
    我叫刘贱女。
    是好养活的贱名,也是父母生不出儿子的恶意。
    带着这个名字,我已经走过了六十五年。
    年过六十,我想换个名字了。
    五点钟,丈夫赵宏跳完舞回家,瘫坐在沙发里看电视。
    六点钟,儿子带着儿媳进门,埋怨我做饭慢了。
    儿媳发现我情绪不佳,小心翼翼地挺着大肚子进厨房问我。
    “妈,怎么了?我帮帮你吧。”
    “没事,你是有身子的人,歇会吧。”
    六点半,我端上四菜一汤。
    向他们宣布:
    “我要去改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