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总来得急。
林晚攥着公文包跑过三条街时,裤脚己经湿了大半,黏在脚踝上,凉得人打颤。
手机屏幕亮着,是房东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明天起要涨房租,你考虑下续不续。”
身后写字楼的灯还亮着大半,她刚加完班,手里攥着的离职申请还没来得及交——部门裁撤,她是被“优化”的那个。
风卷着雨丝往领口灌,林晚缩了缩脖子,拐进老旧的居民楼巷口。
路灯是坏的,只有墙根处一盏声控灯,被雨打得时亮时灭,照得脚下的积水坑泛着碎光。
她站在单元楼门口掏钥匙,手指湿滑,指尖刚碰到钥匙串,“哐当”一声,整串钥匙连带着门禁卡全掉进了脚边的水坑里。
泥水溅在白衬衫上,晕开一小片灰。
林晚蹲下去捡,雨水顺着额发往下淌,流进眼睛里,涩得她眨眼时,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不是疼,是突然涌上来的委屈——在这座城市漂了三年,没攒下钱,没留住工作,连住的地方都要没了。
“用这个。”
一道低低的男声突然在头顶响起,不算清晰,却压过了雨打地面的“沙沙”声。
林晚愣了愣,抬头时,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块浅灰色毛巾,边缘洗得有点毛躁,却干干净净。
手的主人站在对面201的门口,穿件深灰连帽衫,帽子没戴,碎发被雨打湿,贴在额角。
他没开门口的灯,只有楼道窗透进来的月光,隐约照出他下颌线的弧度,不算惊艳,却透着点沉稳的温和。
“谢、谢谢。”
林晚慌忙接过来擦脸,毛巾带着点晒干后的阳光味,驱散了不少湿冷。
她这才注意到,男人手里还捏着个白色保温桶,桶盖没拧紧,飘出点淡淡的姜糖味。
“刚熬的姜茶。”
他见她擦完脸还在发愣,把保温桶往她这边递了递,声音比刚才清楚些,“不嫌弃的话,喝口暖身子。”
林晚低头看了看自己攥着的湿钥匙,又看了看他手里冒着热气的保温桶,没好意思接满桶,只接了他从桶边拿的一次性纸杯。
姜茶倒进去时,琥珀色的液体晃了晃,辣意混着甜味飘过来。
她小口抿了口,热流从喉咙一路暖到胃里,刚才憋在眼眶里的湿意,好像也被这口热乎气烘得淡了点。
“您是……住对门的?”
林晚这才想起,搬来这栋老楼三个月,201似乎一首住着人,却总见不到面——她早出晚归,对方好像总待在屋里,偶尔能听见楼下传来修自行车的叮当声。
男人“嗯”了一声,没多说,只指了指楼道:“老楼楼梯滑,你刚跑回来一身湿,慢点走。”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下次加班晚了,到楼下给我发个消息,或者在楼下等五分钟。”
林晚没明白“等五分钟”是什么意思,刚想问,他己经转身推开门,只留下句“快上去吧,雨还没停”,便轻轻合上了门。
她捧着纸杯站在原地,看着201的门扉,又低头看了看杯里的姜茶。
楼道的声控灯灭了,只有她手里的纸杯还透着点暖光。
等她踩着湿楼梯回到301,脱鞋时才发现,刚才慌慌张张,竟忘了问对方名字。
窗外的雨还在下,林晚把纸杯放在窗台,看着对面201的窗户——没亮灯,只有窗帘缝里隐约透出点微光,像怕惊扰了谁似的,昏昏暗暗,却又确实亮着。
她不知道,那天夜里她睡熟后,201的门悄悄开了次。
陈默站在楼道里,看了眼301紧闭的门,又弯腰捡起了她刚才掉钥匙时,从公文包里滑出来的、那张印着“部门优化通知”的纸。
他捏着纸边角,在黑暗里站了会儿,轻轻把纸塞进了301的门缝里,转身回屋时,顺手拧亮了门口那盏小夜灯。
暖黄的光落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刚好照到301的门口。
像在等谁回来似的,亮了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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