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如刀，刮过黑山坳的每一个角落，将残存的最后一丝暖意也掠夺殆尽。
村尾那间最破败的茅草屋，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屋角的积雪肮脏不堪，如同这屋里主人此刻的名声。
“要死了好啊，死了干净！”
“可不是嘛，赌输了连老婆都能押上去，这还是人？”
“苦了小草那丫头了，才六岁，摊上这么个爹……”屋外围着几个裹紧破棉袄的村民，低声议论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一丝解脱。
屋里，黑山坳的村正陈老根看着木板床上那具“尸体”，又看了看蜷缩在灶台边，小脸冻得发紫、连哭都不敢出声的女娃，重重叹了口气。
“小草，别怕。”
陈老根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又转向床上，“陈望，你……你安心去吧。
回头村里凑点粮食，总不能让小草饿死。
你这混账东西，到了下面，看你怎么跟秀娘交代！”
他口中的秀娘，是陈望那跟人跑了的婆娘。
村里人都说，是被陈望这赌鬼伤透了心，跟个货郎跑了。
就在陈老根准备招呼人进来收殓时，床上那具“尸体”猛地抽动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咳咳咳……”陈望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呛咳让他肺管子生疼。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混合着茅屋特有的霉味和贫穷的气息，疯狂地涌入他的鼻腔。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意识。
另一个灵魂的记忆，属于一个也叫陈望的男人的记忆——一个嗜赌如命、输光了家当、昨夜在镇上赌坊外被冻毙的烂人。
家里还有一个被他输掉、即将被债主带走的妻子秀娘，以及一个年仅六岁，名为小草的瘦弱女儿……穿越了？
陈望（新的灵魂）脑子一片混乱，他甚至来不及咒骂这比前世看的任何小说都离谱的开局，就被一股更强烈的情绪淹没——冷！
以及，饿！
“诈……诈尸了？！”
村正陈老根吓得倒退三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陈望，手指颤抖，脸色煞白。
这一嗓子，让门外看热闹的村民瞬间炸了锅。
“啥？
陈望没死？”
“不能吧？
刚摸过都没气儿了！”
“肯定是回光返照！
要么就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
人群骚动起来，几个胆大的汉子抄起了门口的柴刀和扁担，紧张地盯着屋内。
陈望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目光越过惊恐的村正，落在了那个灶台边的小小身影上。
那孩子瘦得脱了形，穿着一件满是补丁、明显不合身的单薄旧袄，小脸脏兮兮的，唯有一双因为过于瘦削而显得极大的眼睛，此刻正惊恐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希冀望着他。
那是……他的女儿，小草。
根据记忆，这个爹，昨天出门前，还因为没找到最后那点藏起来的糙米，狠狠踹了她一脚。
一股混杂着原主残存愧疚与新灵魂天然怜悯的复杂情绪，涌上陈望心头。
“爹……爹……” 小草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剧烈的颤抖，小小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却又因为那是她唯一的依靠而不敢挪开。
陈望的心，像是被那细弱的声音狠狠揪了一下。
“鬼……鬼啊！”
一个村民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尖叫起来。
陈老根也强自镇定，抓起门边的桃木叉，色厉内荏地喝道：“陈望！
你是人是鬼？！
是人就吭一声！”
陈望张了张嘴，喉咙干裂得发不出声音。
他用力吞咽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唾液，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沙哑破碎的声音：“没……没死……”他目光扫过那些充满敌意和恐惧的村民，最终落回小草身上，看着她那双盛满恐惧与一点点微弱星光的大眼睛，一种名为“责任”的东西，第一次压过了对这操蛋开局的不满和自身的寒冷饥饿。
他必须活下去，至少，不能让这个眼神像被遗弃小兽般的女儿，冻死饿死在这里。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
“村……村正叔……” 他看向陈老根，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我……我醒了……以后……不赌了……”这话一出，别说村民，连陈老根脸上都写满了“信你才有鬼”。
“我呸！”
陈老根啐了一口，“陈望，你这屁话说了没有一百遍也有八十遍了！
秀娘就是信了你的鬼话，才落得那个下场！
你现在还想骗谁？”
“就是！
狗改不了吃屎！”
“肯定是赌债没还清，阎王爷都不收！”
嘲讽和质疑如同冰雹般砸来。
陈望没有力气争辩，他知道，原主己经把所有的信用都透支干净了。
他只是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小草，声音放缓，尽量不吓到她：“小草……冷吗？
过……过来……”小草浑身一颤，大眼睛里充满了挣扎。
她害怕那个会打她的爹，可是……爹现在看起来好虚弱，声音也好奇怪，好像……没那么凶了。
而且，她真的好冷，好想靠近一点点热源。
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父爱残存的一丝渴望，让她颤抖着，一点点挪到了床边。
陈望用尽力气，抬起如同灌了铅的手臂，将身上那床硬得像木板、散发着霉味的破棉被，扯开一角，盖住了小草冰冷的小脚。
这个微小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陈望抬起头，迎着陈老根和村民们怀疑的目光，一字一句，用尽最后的清醒说道：“叔……各位乡亲……我陈望……以前不是人……但从今天起……我若再碰一下骰子……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我就想……和小草……活下去……”话音未落，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他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意识。
“爹——！”
这一次，小草终于发出了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小小的手第一次主动抓住了父亲冰冷的手指。
茅屋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屋外呜咽的寒风，以及床上男人微弱的呼吸，和女娃压抑的、细碎的哭声。
陈老根看着床上脸色灰败但眉宇间似乎少了些戾气的陈望，又看了看紧紧抓着父亲手指、哭得浑身发抖的小草，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挥了挥手，对身后的村民叹道：“都散了吧……人没死成，再看也没用。”
“村长，信他？”
“信不信的……且看着吧。”
陈老根摇摇头，最后看了一眼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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